7月30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分析了当前的经济形势：“仍然复杂严峻，不稳定性、不确定性较大，我们遇到的很多问题是中长期的，必须从持久战的角度加以认识。”同时，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表述：“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当然并不代表闭关锁国，但至少意味着以后的中国经济要减轻外部依赖，提高自力更生的程度了。过去40年，中国经济成功的秘诀和主旋律是改革开放，国内大循环将给中国经济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呢？

中国经济提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很大程度上也是外部环境倒逼改革。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爆发之后，中国企业的出口成本大增，国际竞争力下降，而疫情暴发之后，中国企业的国际环境更是加速恶化，最近抖音被美国打压，特朗普要求抖音必须在45天之内出售美国业务，甚至考虑以行政命令全面封禁抖音，这意味着中国企业的国际化空间越来越小。

不只是抖音，华为的国际化挑战也越来越严峻。过去很多年，一直坚定反对华为的是美国，相比之下，欧洲对华为还比较中立，但是最近，英国也做出了弃用华为的决定，自2021年起禁止购买华为的5G设备，2027年以前从英国的5G网络中彻底排除华为。瑞幸咖啡造假丑闻之后，美国参议院推出《外国公司问责法案》，美国的资本市场也开始大幅提高中国企业的上市门槛，很多中国企业将有可能被美国资本市场拒之门外……

当前国际环境的恶化，不仅是地缘政治因素，即使没有中美之间的摩擦，疫情之后全球经济放缓，也使得中国经济的外部引擎大幅减弱。目前美国的疫情还在恶化，美国第二季度的GDP按年率计算下滑了32.9%，个人消费支出大幅下降了35%。如果美国经济不能快速复苏，包括中国经济在内的全球经济都会受到明显拖累。而受到疫情困扰的不仅是美国，全球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第二波反弹，这就使得全球经济短期之内很难摆脱疫情的冲击。对于中国经济而言，也必须尽量减轻外部依赖，通过国内大循环挖掘出更多增长空间。

这并非中国经济第一次将重点放在内需上。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当时就提出了扩大内需的口号；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之后，国内也将扩大内需放在重要战略位置上。不过，这一次提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格局，和以往相比战略层面更高，也更加系统，而且是着眼长远，而非短期过渡。可以说，这一次对内需重要性的强调程度超过了过去的任何一次。

中国有14人口的大市场，如果能够充分挖掘出来，当然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轻外部市场恶化带来的冲击，不过，这也对中国经济提出更高的要求。长期以来，中国经济的模式以大规模投资驱动为主，由此带来的一个显著后果就是形成了大量的产能过剩，过去很多年，中国积极参与国际市场，大量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输出海外，减轻了很多国家的物价成本，同时也缓解了自身的产能过剩压力。但即便有海外市场，也无法完全消化中国的过剩产能，中国的产能过剩问题越来越严重，在这样的背景下，2015年以来，我国开始推出以“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为主的供给侧改革。

所以，如果中国经济将来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不可避免将会再次遭遇产能过剩的挑战。如何尽可能挖掘消费的潜力，而不是以投资为主，可能是国内大循环战略能否持续发展的关键所在。中国经济一直致力于从投资向消费转型，但是转型之路并不顺利，民众的消费能力始终难以达到预期。今年上半年，中国经济遭遇负增长，二季度虽然快速反弹，但依然是以投资为主，消费仍然疲软。如果未来中国经济以国内大循环为主，继续依靠投资显然没有出路，长期来看，大规模投资只会制造更多产能过剩的矛盾，唯有刺激消费，才是中国经济的真正出路。

从中国的消费格局来看，除了住房消费之外，汽车是最大的单项消费支出。2019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1万亿元，汽车近4万亿元，占比将近10%。在当前“房住不炒”的背景下，刺激住房消费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会给中国经济带来更大的负面效应，相对之下，刺激汽车消费可以起到更好的撬动效应，而且负面效应相对较小。不过，汽车消费的挑战在于，经过多年的高速增长之后，我国的汽车消费增速逐渐放缓，2018年和2019年，我国的汽车消费已经连续两年负增长。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国的汽车消费已经完全没有增长空间，一方面是销量逐年负增长，与此同时，在北京等一线城市，还有大量摇号族在苦苦等待买车的指标。今年4月份，商务部表示，我国汽车消费尚未达到发展的“天花板”，未来10年，我国汽车消费还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

4月份，国家发改委等十一部门发布《关于稳定和扩大汽车消费若干措施的通知》，提出完善新能源汽车购置相关财税支持政策，用好汽车消费金融等。鼓励金融机构积极开展汽车消费信贷等金融业务，通过适当下调首付比例和贷款利率、延长还款期限等方式，加大对汽车个人消费信贷支持力度，持续释放汽车消费潜力。今年8月份，发改委还表示，下半年要“鼓励限购城市适当增加汽车购置限额，放宽新能源汽车限购，对购置新能源汽车等给予适当补贴”。可以预计的是，在国内大循环战略下，汽车消费未来会扮演重要的角色。

不过，从更长远来看，指望通过撬动某个单项消费品来启动整个消费市场，并不现实。想要真正解决消费乏力的问题，根本上还是要提高民众的收入水平，如果收入水平和信心不能得到提升，再怎么出台消费刺激政策，也不会起到太好的效果。唯有民众收入持续提升，才有可能支撑起国内大循环的长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