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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人性与新经济

作者:admin 2017-11-20 我要评论

重重障碍下,创新驱动的特色小镇期待成为一个撬动变革的支点。 去年这个时候,我在莫干山住了几天。莫干山地势西南高、东北低,从杭州湾来的南风可以畅通无阻地...

重重障碍下,创新驱动的特色小镇期待成为一个撬动变革的支点。

去年这个时候,我在莫干山住了几天。莫干山地势西南高、东北低,从杭州湾来的南风可以畅通无阻地通过杭嘉湖平原进入其间,来自太湖方向的风也可沿山的斜坡飘然直上,使得那里时时皆有风,处处有凉意,19世纪末起传教士们就纷纷在此购地筑屋,莫干山逐渐成为四大避暑胜地之一。我去时已是深秋,游客不多,反而呈现出一幅日常生活的理想图景:早晨一推门,院子里铺上了厚厚一层红枫和金桂,在清冷的薄雾里,更衬出这幢民国别墅的萧素和厚重。从房子望出去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沿着山坡往上走,可以深入自然,或者探寻其他老房子和一段段民国生活史。往下走则有更多人气和喧嚣,是这几年蓬勃生长的民宿,夹杂在村庄、稻田、茶园和市集之间。

 

生活在那里,自然而然会建立起人与人、人与大地的紧密联系。我住的房子里,负责打扫房间、烧饭做菜的阿姨已经住了十几年,见人就热情地扑上来的大狗“小白”也俨然是主人了。房东告诉我,女儿小学时的各种假期,基本上都是在山上度过的。她喜欢小动物,养过狗,养过翠鸟,养过小鸡,还养过刺猬,在城市里是不可能的,在莫干山就可以。

莫干山其实是背靠景区的一个小镇。因为山上作为避暑胜地的历史悠久,也带动了山下镇子在解放前就形成了蚕种场、奶牛场、农场、林场等产业基础,将周围村民聚拢在一起。但如今这些传统产业都已衰败,村民们从种田改种毛竹,又改种茶,面临的技术压力和环境压力越来越大。这一轮的民宿热,则是莫干山传统中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以及它距离杭州45公里、上海190公里的地理优势,与都市人日益扩大的回归乡村的需求的互相应和。镇中心废弃的蚕种厂旧址也被利用起来,成为城乡互动的空间节点、物资集散的商业节点以及邻里关系的社区节点,有了传统中“集”的影子。

莫干山是一个特例吗?全国2万多个小镇,能否成为弥合目前中国城市与乡村之间巨大落差的缓冲地带?对这个问题的探索,也是国家自党的十八大以来推行“新型城镇化”“特色小镇”等一系列政策的初衷。

从美索不达米亚最古老的城市开始,城市化一直意味着一种能量聚集,将政治功能、经济功能、文化功能、社会功能以及消费功能高密度地凝聚在地域中心。在聚集过程中,一个突出的现象是人口从农村向城市转移。但正如19世纪末提出“田园城市”的英国社会活动家埃比尼泽·霍华德(Ebenezer Howard)和他的后世追随者所意识到的,这种城市化可以被整个区域范围内蔓延的城市化所补充或替代,而且有可能开创一个集合农村和城市优点的人居环境。事实上,自上世纪70年代开始,一些发达国家已经开始了从中心向边缘发展的趋势,即“逆城市化”现象。

尽管城市就像一个机器那样运转,长期以来政府的目标就是追求增长——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更多的房地产开发,但是增长并非一条直线向上,而是随时间呈现增速缓慢—加速—再缓慢的“S”形曲线,而且不同阶段资源聚集的方向也不一致。以发达国家为观察样本,19世纪,随着工业化的深入,大量人口涌入工厂,整个西方世界依次开始了快速城镇化的进程。20世纪,随着现代交通工具的使用,再加上第三产业比重的增加,导致空间大幅度扩张、人口高密度聚集和异质性的生活方式,城市逐渐开始了郊区化,并在不同国家表现出多样性。欧洲的后工业化特征是以中心城市为核,形成众多的卫星城;美国则表现为分散的、无中心和网络化的城市群。特别是上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出现了明显的“逆城市化”趋势,城市带和城市群范围越来越大,但大城市并没有明显增加和扩大,人口和资源开始流向中小城市,特别是大城市周围的小城镇。从数量上来看,美国10万人以下的小城镇占城市总数的98.3%,而且一直在增加。

“逆城市化”的原因,一方面是经济理性所致。如美国城市研究者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指出,大城市由于过度聚集已经变成了“恐龙城市”,可能会导致瘫痪,而小城镇由于廉价的劳动力、开放的土地等因素,具有产业优势。

另一方面,后工业社会中人们对人性化和自然化日益扩大的需求也不容忽视,介于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小城镇显然更符合这种生活理想。德国社会学家西美尔(Georg Simmel)曾探讨了两种社会状态——大城市与小城镇——对人不同的心理影响。他认为,大城市是一种法理社会,个人在集体社会中承担专门的角色,不断受到外部的刺激,需要做出不断有意识的反馈;而小城镇则是一种礼俗社会,其中的个人完全沉浸在直接接触的小社会圈中,具有稳定的生活节奏。在对小镇的一种理想中,类似重新找回了儿童时期的认知地图:对孩子来说,随着离家距离的增加,信息密度迅速减少,认知向外扩散;而离家越近,则有越熟悉和舒适的体验。

理想小镇的原型,可以回到20世纪初霍华德的“田园城市”设想:一是小规模、小尺度;二是自给自足的城市功能和慢节奏生活;三是可持续的生态环境、田园式组团布局、便捷的交通网络、公平的社会服务、城乡一体化发展。以至于后世的芒福德盛赞这一理论,“20世纪我们见到了人类社会的两大成就:一是人类得以离开地面展翅翱翔于天空;一是当人们返回地面以后得以居住在最为美好的地方”。

在现实中,小镇生活方式已经成为很多国家日常生活的主体。尤其是一些类型化的特色小镇,代表着特定的居住方式、工作方式以及消费方式,也发挥着产业集聚、高新技术集聚或高端人才集聚的功能。美国travel&leisure网站曾邀请读者在55类744个小镇中投票,评选最喜爱的美国小镇。这些候选小镇的类别包括农贸市场、博物馆、冒险旅行和家庭旅馆等,最终桂冠被科罗拉多州阿斯彭小镇摘得,理由是其“诱人的乡村风情、啤酒和维多利亚时代的街道”。仅一项投票就可以把小镇分解到55个类别,可见小镇的特色对生活和生产的创造性意义。

中国的城镇化在国际上并没有对应的参照系。中国的城镇化率从1978年的17.8%到2016年的57.35%,仅用了30多年的时间,走完了西方近百年的城镇化历程。但是,在这一过程中,中国社会结构的变迁具有典型的突变性和特殊性。中国城镇化促进会副主席陈炎冰认为,从历史上来看,我们其实是选择了一条优先发展大城市的城市化道路。尤其是2000年以来,表现为外部资本和经济介入的大面积城镇化,内部结构则表现为大城市急剧扩张、小城镇经济提升缓慢;大城市繁荣,小城镇衰落;大城市人口拥挤,小城镇人口稀疏;大城市增长强劲,小城镇发展乏力。最终,从小城镇底端到大城市高端,人口、资金、技术、产业等全部呈现出与城镇体系结构相反的倒金字塔形,这也是导致我国“土地城市化”远远快于“人口城市化”的原因。力图扭转这一局面的“新型城市化”战略,让中国的城镇化道路又处在了一个“大城市主导”还是“小城镇优先”的十字路口。

小城镇战略并不是第一次提出。早在上世纪80年代,社会学家费孝通就提出了“小城镇、大问题”,主张“内生型”的城镇化路径——从农村到小城镇,再到大城市的层层递进。但我们后来实际上选择了一条“外生型”战略,资源都在向大城市集聚。现在回头发展小城镇,要与巨大的惯性相抗衡。更重要的是,与国外的各级城镇建制的平等不同,我国行政体制是层层管辖的,小镇是空间规模最小和行政级别最低的非农业聚集区,处在利益结构的末端。在重重障碍下,创新驱动的特色小镇期待成为一个撬动变革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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