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欧阳宇诺

年少的时候，我非常喜欢阅读爱情小说。如果考试成绩出色，妈妈就会带我走进书店，抱回很多书籍，其中会按照我的意愿，包含一本或多本爱情小说。那时年纪尚幼，身处家人的悉心保护下，并没有机会亲身体验有关爱情的一切。夏日傍晚，伴着窗外声声不断的蝉鸣，我边吃冰淇淋边感受比高温还要炙热的爱情故事；冬夜，当整个世界被皑皑白雪覆盖，我边吃烤红薯边与书中主人公分享爱情的温度。

美国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称，他的书中没有真正的女人，没有爱情。他认为，如何开展一个故事是一项事关机械的技术活，他尽量不在故事中加入深情戏份，因为一旦出现这类内容，读者们就会全然为爱癫狂，就算第三次世界大战马上开始，飞碟破云而出，都无法将读者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回来。假若他想与读者谈些别的事情，就必须将爱情排除在外。

如此看来，若想将爱情的巨大吸引力藏于深井之中，不让众人窥探，是绝无可能的。爱情释放的多巴胺让人类仿佛置身于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肥皂泡中，沉湎于透明状态下的夸张表演，热情冲破天际，虚幻没有边际。内心情感如同飘忽不定的泡泡，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明明是在化学物质的操纵下进行着提线木偶一般的剧场表演，却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全然丧失了理智，以为自己在掌控所有的局面。泡泡飘向大树，在与裹挟着树干的圣诞小灯泡撞击的瞬间，化为乌有。曾经那些炫彩夺目的光芒，曾经那些活色生香的精彩，都伴随着它的脆弱，幻化为一场逝去的梦。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人类逐渐将爱情定义为一种信仰，仿佛它是人生的终极定义。作家弗雷德里克·布朗在小说中曾经提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就一定会得到。如果没有得到，就说明你还不够想要。”人类是如此“想要得到”爱情，以至于全然不顾通向爱情的道路呈现何种状况。但请记住，无论是荆棘遍地或是鲜花烂漫，那都是一段单向旅程，只能重温，无法回头。荆棘遍地的时刻，“理智”是人类最好的旅伴，它保护你，令你不会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因此，要善待理智，在中途歇息的时刻，耐心与它对话，听从它的劝告，并在前进的过程中践行那些忠言；鲜花烂漫的锦绣时刻，更不要因“理智”的衣衫朴素而轻视它、忽略它。爱情是旅程，而非终点。正如D.H.劳伦斯所说：“相聚取决于分离；心脏的收缩取决于其舒张；潮汐取决于潮落。正如海水绝不会在同一刻高涨覆盖整个地球，也从来不会有永恒不灭的爱情存在。”

我合上手中的爱情小说。余下的冰淇淋正在融化，剥下的红薯皮堆成了一座迷你山丘。妈妈在书房读书，爸爸在客厅看报，厨房飘来枫糖蛋糕的袅袅香味。这一切可能都是爱情带来的结果，但正是理智，让它们持续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