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谢驭飞)

我认识的几乎所有的英国老年人都抱怨现在的圣诞节非常商业化，不得不买一大堆礼物。他们小的时候，圣诞礼物不过是装在袜子里的一个橙子而已。也可能那时候一个橙子已经价值不菲，毕竟英国是个寒冷的小岛，橙子都是进口货。

进入12月，牛津市中心和商业区的大小橱窗纷纷装点得金红闪亮，名正言顺进入礼物季。传说中圣诞老人有一大群小精灵坐在桌边组成流水线为他生产玩具，他负责把玩具装进大口袋里，乘上雪橇去把礼物分发给这一年里表现好的小孩子。这个貌似童话的场景放在全球化产业链分工的背景中讲述，忽然就尴尬了起来。不过电视广告反正都是北风吹雪花飘买买买，圣诞老人和好孩子的定义都淡化了。现在的孩子早就知道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成年人却还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圣诞老人信仰，以为是在守护他们的天真。小猪佩奇等啊等，终于等来了粗心大意差点忘记她的礼物的圣诞老人。其实这种关系是反过来的：因为有孩子，大人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在过节时热闹天真起来。那些兴兴头头过圣诞选礼物的人们，大都是为了孩子。在没有孩子以前，圣诞节的主要任务就是什么都不干；生儿育女以后，这种休息自动全面让位给新的忙碌，就像一场大型游戏。儿童的存在让成年人跟世界达成和解，即使心知肚明这世界是多么愚蠢、短视与贪婪，而且并不会在短时期内得到改善。凭文采把浮华世界玩弄个底朝天的卡波特，只有在《圣诞忆旧》中才体现出他曾经是个充满温情的小男孩。

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是家庭的支柱，圣诞节时采购任务最重。祖父母可以名正言顺向他们打听孙辈喜欢什么，他们却要自动了解上一代和下一代的喜好。这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男性总抱怨一过圣诞就收到袜子，因为袜子肯定总有一天能用上（洗衣机特别爱吃掉一只袜子而留下另一只）。这也大概说明很多，男性平日对家庭的付出也就只值半打袜子的回报。与之相反，一些老年人为孙辈挑选礼物的认真劲儿令人动容。圣诞节前的百货公司的电子产品柜台前挤满了老人。一些体贴周到的客服会向一对对老人详细解释各种苹果平板的大小和功能之分别，老两口们也严肃地倾听，端起来摸摸按按，反复比较。作为旁观者，我总是有点羡慕那幸运的小孩。倒不是因为他们即将收到的贵重礼物，而是羡慕那个拆礼物的早晨到来之前，为他那一刻的惊喜欢呼做的这些筹划准备。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也不必知道祖父母如何现场学习了许多现代科技术语，才把彩纸包起来的精美礼物带回了家。如果有一天他做了祖父母，自然也会费力地去学习未来时代的科技潮流，只为博他的儿孙一刻惊喜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