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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度普郎今又来

作者:admin 2020-01-05 我要评论

谕令奕山在遥远的黑龙江瑷珲城与俄方谈判,是清廷的拖延术与乾坤大挪移法,也是其化解沙俄压力的锦囊妙计:让对手在漫漫程途中劳师耗财,也在漫长等待中身心疲惫...

谕令奕山在遥远的黑龙江瑷珲城与俄方谈判,是清廷的拖延术与乾坤大挪移法,也是其化解沙俄压力的锦囊妙计:让对手在漫漫程途中劳师耗财,也在漫长等待中身心疲惫,当然,更为主要的是期待敉平内乱,以便整军御敌。岂料宗室将军奕山实在是不堪付托,慑于对方凶焰,竟然真的签下一个《瑷珲条约》——丧权辱国,远超过《南京条约》。更为悲催的是,普提雅廷虽已变身阿穆尔分舰队司令和钦命大臣,仍以公使的身份积极参与英法美三国使节的北上行动,数十兵舰聚集于大沽口外海域,逼迫清廷签约。 那是另一个谈判现场,是一场更为复杂的外交博弈,而随着大沽口炮台的陷落,也为中国近代史添加了惨烈耻辱的一章。对于清廷与俄廷而言,这里也成为一个新的角力场,但在获知在黑龙江已签约的消息后,似乎都松了口气,沟通时竟流显出几分友好意味……

(FOTOE供图)

 

咸丰八年(1858)早春,英法美俄四国公使在广东相约率舰北上,先至上海,普提雅廷有意抢先了一步。上海为《南京条约》后开放的“五口”之一,英国在黄浦江边建立起租界,美国、法国积极跟进,已形成相当规模,著名的江海关就设在外滩。去年夏秋间,老普两次抵沪停留,派出译员明常拜会苏松太道(又称上海道)薛焕,聊得还挺热乎。俄国在上海没有租界,老普主要住在船上,所乘“美洲号”与英法大舰比起来不大起眼,却未影响他的自信。这位好大喜功的爵爷力图做四国交涉的领头羊,表现得非常主动,直接致函大清军机处,指责清廷“轻视相交之道,一味拘泥旧章”,要求派大员在二月底之前至上海谈判。他说俄美两国观念一致,英法使臣的意见也大多相同,希望中方修改章程。函件中还引用《尚书·皋陶》“行有九德”,讥讽清廷违背古制,缺少变通,也缺少德才兼备、调和鼎鼐之人。俄罗斯馆历来出产汉学家,明常自称在北京待过八九年,对汉学典籍运用纯熟,只是将所学为侵略行径张目,哪里还配奢谈德行呢?

几天之后,英美公使抵达上海,一反往日事先知会、到后拜访当地府道官员的惯例,气焰十分嚣张,“各夷船放炮迎接,联络震耳者逾时”。普提雅廷则保持着谦谨的姿态,派明常至道署邀约,与薛焕举行了一次正式会晤,将致内阁首辅裕诚的照会委托转交。此时两江总督何桂清命各国公使返回广东,退回公文,薛焕也只能将老普的照会退回,但此公办事机警,拆阅后见事关重大,抄了一个副本。照会文字不长,掰扯了几句外交礼仪与划界之争,接下来便告知“为此同各国全权大臣,定即赴北方”——其中所含的情报价值,薛焕也不难领悟,火速报送上司。几日后外国兵船果然纷纷开行,“共有兵船、火轮船十只,大小不等,约载夷兵一千数百名”,何桂清侦知还有后续英舰等情,以六百里急报飞奏北京。

四国军舰协同北上,主力为英国海军,其次为法国,俄美的舰只甚少,老普号称阿穆尔分舰队司令,由于得不到穆督的力挺,实则仅有两只船——“美洲号”加一艘补给帆船。但普氏阅历丰富,见过大世面,也很会搞事,借力打力,两头和番,常能抢占先机。他与英国公使额尔金联袂北上,却又抢先一步抵达天津海口,并立即派出舢板,向巡逻的清军哨船抛送信函。函中声称怀有善意,要求当地官员来船会面,“传紧要话”,即有重要情报要告知。所谓紧要话,应是四国公使商议的一些内幕,以及英使情况、英法舰只与兵力的数量等项。而驻防清军接信后先逐级上报,再由直隶总督转呈朝廷,大费周折,前往会晤已到第五日,三国的舰只纷纷抵达,原来的机密军情基本失去意义。还有一个可悲的现象:只要稍有风浪,清朝官员所乘船只就很难靠拢外舰。去年老普来时如此,今年亦复如此,“因南风大作,不能驶傍夷船,回至口内守风”,“寅时驶近夷船,因风大不顺,至辰初未能傍拢”,还是俄舰望见后派舢板来接,方得登船会晤。钦差乌勒洪额将此写入奏折,以证明属下人等办事努力与处境危险,却不知早把底细透露给对方——这样的水师舰只,又怎能与新式铁甲蒸汽炮舰对阵呢?

清廷对普提雅廷很不爽,讨厌他的来来回回、不听招呼、言而无信,也看透其假借说合之名,“希图从中获利”的用意,但仍想尽量加以利用,要他去劝阻英法,至少不与之联手。为此临时搭了一个班子,由直隶总督谭廷襄负责,下面是三位副省级官员,再下面是几位专办委员。登船的是委员卞宝书和陈克明,晤面之时,老普表示广东官员不肯如实奏报,下情不能上达,必须进京面见军机大臣,要求转递紧急公文。面对“去年曾称防堵英夷而来……何以现又同来”的诘问,他并未流显丝毫羞愧,声称与英国已经和好,又说广东之变实因叶名琛耽误,“照会不复,求见不见”,激成大祸,劝清方切勿再迟延误事。大约是怕英国人误解,老普劝说二委员去英舰打个招呼,卞宝书回说我们两国系多年相好,所以才来看望,但绝对不会登上英夷的船。呵呵,彼此都不乏演技哦。

三月十二日,根据前一天的约定,普提雅廷仅带翻译与几位随员,乘舢板冒雨进入大沽口。清军在炮台前的岸上搭好帐篷,办理夷务的三大臣(户部侍郎崇纶、内阁学士乌尔棍泰、直隶布政使钱炘和)与之举行正式会谈。直督谭廷襄没有出面,由崇纶主谈,询问何所求而来,老普提出四款,核心仍是黑龙江划界问题。崇纶为满洲正黄旗人,曾长期在内阁和军机处任职,也曾外任道员与藩臬二司,数年来一直兼办夷务,有一定的外事经验。他逐项反驳俄方诉求,特别说明边界问题已交给黑龙江将军奕山办理,需要等候实地查勘,不可能在这里遥定。老普理屈而词不穷,不断扯出新的话题,尤其是拿着英法联军说事儿,建议接见两国来使,批准其进京的要求。这是一次长时间的会谈,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普提雅廷心中憋闷恼怒,脸色则始终温煦友善。这也给崇纶带来错觉,分别时竟托他去做英法二使的工作,回称一定尽力,成不成就难说了。

此时因内战漕运不通,大沽口成为海运粮船的必经之路,而英法军舰就在口门外左右停泊,只留一个出入水道,虽未攻击和阻拦粮船,威胁之意甚明。且各国舰只仍在不断增加,至三月中旬,光是火轮船已有17艘。谭廷襄受命约见四国公使,排在第一的又是老普,接下来美国公使主动求见,而英法两国不光不理这个茬,还派出一只小火轮驶入拦江沙内,递交了一份文书,威胁三日后不派军机大臣来谈,就会动武。这种话尔等说过不止一次,最后期限也一推再推,谭廷襄照例只是奏报朝廷而已。

就是这艘突突开进的小火轮,递上公文后折返,竟被一阵海风刮到岸边,搁浅在沙滩上。技不过如此耳!清兵望见大喜,还未及采取行动,另一艘小火轮突突突赶来救应,将其拖出浅滩,一前一后,扬长而去。(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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