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谢驭飞）

文/二公子

我这公司的第一个老板是个地道的英国人。他有着高高的个子和一张清瘦的脸，无论是不是谈正事，他都满嘴冒冷笑话还引以为傲。老板毕业于剑桥，青春年少时曾代表学校与牛津在泰晤士河上划船对抗。因为他参加那年剑桥翻船落水惨败，至今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他的名字和比赛，还会出现一张他站在河边任一绺湿乎乎的头发粘在前额的黑白照片。据说那次大败后，他口袋里就多了把梳子，登台讲话拍照前一定会掏出来梳几下本来就妥妥帖帖的头发。每次他抱怨日子不顺，也会矜持地说今天的发型很糟糕（A Bad Hair Day）。

头发里没有神经，剪了不疼不痒，但是重要性却不亚于人身上的任何器官。对猫王、披头士、初出茅庐的郭富城、《流星花园》里的道明寺或者球场之外的贝克汉姆来说，那是他们的标识。对普通人来说，发际线已经是跟买学区房同等重要的聚会话题。整整100年前，鲁迅就在《头发的故事》里写过：你可知道头发是我们中国人的宝贝和冤家？

一次酒过三巡，同寝室的男同胞一致认为我们脱发的原罪都来自大学宿舍边那间便宜又不靠谱的理发店。那里都是来实习的理发师，因此班里的女生每次看到我们顶着个位数的花费剪的发型出现，表情都相当欢乐。毕业20年了，虽然美妆男遍地，但本宿舍男并没有改变去最便宜的地方打理面子工程的习惯。前些日子其中一位去欧洲培训三个月，因为他国理发太贵，于是每天弄点发蜡擦擦了事。三个月后，他长出了一头参差不齐的秀发。培训期结束，他下飞机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快剪店，随即我们就看到他在朋友圈久违的标志短发和微笑。

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使人工智能再发达，也不能取代理发师的工作。美国记者盖伊在他的纽约系列短文里写过联合国有个首席理发师，只给时间紧迫、面子又重要的国际政客理发。他从来不让人等待，也不唠叨，当然也不会像我们的理发总监托尼一样没完没了地推销储值卡。他知道俄罗斯人头发要剪到耳朵以上，英国人要保留鬓角，法国人顶部头发要留长，亚洲人偏好头顶和四周都短而齐整，因此深得各国政治家的信任。他们从不会指挥他如何理发，正如他也不会告诉他的客人如何治理联合国。

英国《镜报》说有个培训机构最新的业务是为爸爸们提供给女儿梳头的培训，从圆发髻、马尾辫、麻花辫入门，一直修到高级的独角兽发型。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参加，因为每次单独出门带女儿去旅行，号称会做饭、洗衣服、能陪读的我就发愁给她梳头发。一站在女儿的背后，柔软的头发在我手里就像变活了一样不听摆弄。虽然梳头不是面对面，但我仍能感觉到女儿失望的表情，以及对接下来这天拍照的恐惧。我期待着给爸爸办的梳头班在中国早日落地，不会梳头发的老爸怎么能是个好的业余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