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耦园:所居即所爱

作者:admin 2020-03-06 我要评论

取名耦园,意在耦耕,即二人并耕,也有佳偶天成之意。从命名开始,这园子便是一段爱情的见证。 耦园 农历十二月十九日是苏东坡的生辰,晚清的苏州名士敬仰这位大...

取名“耦园”,意在耦耕,即二人并耕,也有佳偶天成之意。从命名开始,这园子便是一段爱情的见证。

耦园

 

农历十二月十九日是苏东坡的生辰,晚清的苏州名士敬仰这位大家,每到这天,他们就会办一场诗会纪念苏轼,也以此为由,聚在一起饮酒作诗,尽享文人的风雅与情趣。通常来说,这是个男性的聚会,喜爱书画金石的吴云、顾文彬、沈秉成、吴大徵等收藏家、书法家都会参加,而沈秉成的妻子严永华,是他们之中唯一的女性。

沈秉成是浙江湖州人,无论是为官还是生活,几乎没离开过江南一带。清咸丰六年(1856)沈秉成中了进士,走上仕途,之后又先后经历过同治、光绪的时代,清朝末年的种种社会动荡与外交屈辱都发生在他身边。他去世的那一年,中日签订了《马关条约》,1895年。

晚年的沈秉成与妻子严永华在苏州耦园中居住了8年,从园子的修建,到园中的亭台假山和一草一木,都与清末这段前卫而又古典的爱情息息相关。

耦园离著名的平江路不远,挨着老苏州的外城河,前身是涉园,建于清雍正年间,园名取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的“园日涉以成趣”。同治十三年(1874),沈秉成买下涉园旧址,园子里只留下了黄石假山,他找来画家顾沄在基址上重新规划设计。

自明代晚期,园林的景观布置已被看作一种重要的艺术行为,所谓“主人无俗态,筑圃见文心”。这种态度延续到清代对园林的鉴赏和营建都有很大影响,“文心”成为了园林价值的一个核心要素。如何显示出园林主人各自的“文心”,也是一场文人雅趣之间的暗自较量。

苏州的园林多是前宅后园式,而耦园则是一宅两园式,中间院落是主人生活起居的住宅区域,东西各有一个花园,从俯视图来看,几乎是中心轴对称的格局,这在苏州诸多园林中是个孤例。沈秉成取了南宋诗人戴复古《初夏游张园》中一句“东园载酒西园醉”的意象,在官场浮沉几十年之后,他更希望在这个园子中与家人共度余下的归隐生活。

进入园中,处处透着归隐之意。穿过门厅,轿厅正堂上悬着一块匾额——“偕隐双山”,左右步柱的楹联上用篆书写着“逍遥于城市之外,仿佛乎山水之间”。严永华出身于浙江桐乡名门,是晚清著名的女词人和画家,诗词造诣很高,也因为出众的才学,才能成为苏州雅士聚会里的一员,当然也由于丈夫沈秉成的社会地位高,在苏州颇有威望。无论如何,“偕隐双山”四个字就出自严永华的句子“偕隐双山间,一廛差可托”,夫妇俩也将他们多年的联吟诗集结成册,名为《鲽砚庐联吟集》。

清末是苏州最后一个造园的高峰期。当清王朝岌岌可危时,外忧列强入侵,内忧社会腐败与文化专制,官场上的混乱让一些文人官员失意落寞又无能为力,只得辞官赋闲后隐逸在园林中。另有一些文人本就不愿出仕而寄情于山水林泉。他们都有共同的雅好,便在苏州这个地方形成了一个特殊的文人圈子。吴云的听枫园、沈秉成的耦园、李鸿裔的网师园、顾文彬的怡园、俞樾的曲园、盛康的留园、张之万的拙政园都是在这一时期营建或重建的。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效仿唐宋时期办了个“吴门真率会”,定期在各自的私家园林中集宴云游、品鉴诗画。这样的归隐生活听起来悠然自得,但不难想象,在动荡混乱的家国时局面前,都各有难言之痛楚。

耦园

 

沈秉成也是一位仕途多舛的人,曾经一路升至苏淞太道,又官至广西、安徽巡抚,两江总督等要职,但终因进谏而被罢官,退隐苏州。与风流倜傥的文人才子不同,沈秉成既有传统文人大夫的一面,同时又是一位思想开放且有政治担当的人,在上海任苏淞太道时,他做了许多对外与洋人博弈之事。

官场之外,沈秉成的家庭生活也颇为坎坷,前两任妻子先后早逝,直到又遇到第三任妻子严永华。嫁给沈秉成时,严永华已经29岁,两人在一起共度了24年。她的哥哥严缁生评价她:“姊妹三人中,妹(严永华)性最敏,领会最多。”他也多次赞美妹妹的诗文才学,是当时女子中的佼佼者。沈秉成和严永华的爱情便从诗开始。咸丰庚申、辛酉年间(1860~1861年),严缁生与沈秉成在京同居官职,一次严永华给哥哥寄来四帧花鸟册页,并有题诗六章,沈秉成见后倾慕有加,便有了后来的姻缘。

耦园的总体设计几乎是东西对称、左右平衡的,格局上的对称,某种意义上意味着精神上的对等。西花园是以女主人严永华为主的,坐在中心建筑织帘老屋中,向南开窗便是一片湖石假山,山石多空穴又灵动,指向女性的阴柔细腻之美;而东花园则是以男主人沈秉成为主的,园中保留了前主人留下的黄石假山,刚毅硬朗。东西花园之间便是住宅,回廊将两边的园子连起来,在共同生活的空间之外,男女主人各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在西花园的后院中,鲽砚楼似乎避开了游客的视线,安静地守在那里,除非特意来找,如今很少有游客会到这里。但在清代末年,鲽砚楼是与过云楼齐名的私家藏书楼,沈秉成与严永华夫妻的收藏在收藏史中占有一席之地。

沈秉成收藏的金石、字画、典籍皆为精绝,藏书数量超万卷,且多为宋本等珍贵典籍,上海博物馆收藏有一件唐代三大草圣之一高闲的《草书千字文》,上面就有“耦园至宝”的钤印。当沈秉成的好友李鸿裔去世后,网师园的很多收藏转移到了耦园的鲽砚楼,这里也是沈氏夫妇共同的藏书楼,所谓“万卷图书传世富,双雏嬉戏老怀宽”。

耦园

 

书画名家吴昌硕与沈秉成交情甚好,他在《石交集》中写过一篇《沈秉成略传》,后来很多有关沈秉成的研究都以此为基础。其中有一段写到了鲽砚楼的来历——沈秉成喜欢藏砚,曾经在北京得到一块汧阳石,剖开石头发现截面的纹路很像鱼的形状,于是分别制成了两块砚台,与妻子严永华各用一块,取名为鲽砚。所谓“鲽”,其实是指双目同侧的比目鱼,两眼都长在左侧叫“鲆”,都在右侧则叫“鲽”。吴昌硕说严永华“工诗画,琴瑟甚笃”,和沈秉成两人时常在一起吟诗作赋,这两块鲽砚是他们之间的信物。当时另一个园子曲园的主人俞樾得知他们制了两块砚台,还特意前去观赏,并赋诗一首:“何年东海鱼,化作一拳石。天为贤梁孟,产此双合璧。”

鲽砚楼里的金石、书画、古籍等各种收藏汇集在一起,藏匿在静谧幽清的园林深处,与曲径山石一同构成了他们夫妇生活的桃花源。说是园林,其实就是家,耦园作为沈秉成与严永华共同的居所,既承载着富足的物质世界,也是精神的栖息之所。如今我们再看园林,会通过造园之术、造园之境等各个角度去观察,其实不过是在参观这些古人的家。试着体会家中的爱与温情,或许是观看园林的另一个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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