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初春，小区外都会停一辆小货车，上面斜堆着玉兰、山楂和樱桃等庭院树木。两位来自山区的果农来这儿卖树，为了省下住店的钱，他们在人行道边竖起一座小帐篷，让我想起了一篇中学课文《梁生宝买稻种》。可今年春天，他们没有来。

这场疫情中谁的损失最重？凭直觉，越是体力劳动者、低收入人群受到的影响越多。写字楼里的白领在家办公了，顺带也把家务做了，小时工就没机会了。大家普遍降薪，只能节省，有限的钱用在糊口上，服务业也就没有客户了。而劳动密集型企业，也就是蓝领工人聚集的行业开不了工，没收入的还是这拨人。有人会不以为然，毕竟第一产业，也就是和土地打交道的行业在疫情中是最稳定的，也是最不能被釜底抽薪的。粮食生产事关14亿人口的口粮，事关社会民生，是生产生活的重中之重。可中国农民的收入，早就大半来自于粮食生产之外了。农业农村部曾有过调查，2016年，非农收入占比超过八成的农户比例已经高达64%。两位果农就属于这种情况，可疫情之下，他们进不了小区了，想种树的居民根本搬不动树木，有心无力，两位果农的这部分收入只能归零了。

上海市政府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将通过推广使用健康码，允许快递、家政人员进小区，打破社区“最后一公里”服务障碍，其实针对的就是服务业面临的最紧迫问题。据统计，2018年，我国家政服务业从业人员总量已超过3000万人，家政的经营收入则接近6000亿元。当这个行业近年来高唱着“互联网+”，大跨步地进行产业融合的时候，今年却遭遇了最基本的问题，连客户的家门都不能进了。通常，春节过后是家政服务行业的黄金期，大量外来务工人员回城，客户也结束休假，急需请人帮工，这是家政公司的“一年之计在于春”。可今年，“互联网+”的线上办公效率依然强劲，而务工人员却鲜有返回，城市里的社区更是到处凭出入证进出，外人免进，家政行业一时间冰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业界几家O2O头部企业已经开始了“降薪停岗”的现金流管理。

类似的，服务业中多种细分行当均遭重创，餐饮业几乎颗粒无收，酒店零售业也不遑多让。有一位在上海某商场工作的读者给我留言，他们的生意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他们公司是外企大品牌，抗风险能力还算强的，不过从3月份开始就要no pay leave了，就是轮流上班，排到了就有工资，排不到就没有。基层员工一个月只能上4～6天班，连五险一金都不够扣，经理以上大概能上8～10天班，再这样下去，在上海连房租都交不起了，更何况还要吃饭，大家就都得回老家了。

有媒体报道，去鹤岗买房的“流浪吧达人”现在后悔了。手里没有一点儿余钱，来了疫情“手停口停”，3万元买的房子想要打折处理掉。有置身事外的网友笑话他们没有一点风险意识，被3万元压倒。可买了几百万元房子的，不也是背负着巨额按揭压力吗？当然，几百万的房子“打折”卖掉，至少生存是没有后顾之忧的，而被3万元的房子压倒的人，疫情之下直面的就是生存底线了。

在中国，有多少人是拿不出3万元的？据央行报告，2018年，我国住户存款余额72.44万亿元，而经测算的住户部门贷款余额大约为47.86万亿元，也就是说，净存款为24.58万亿元，平均到14亿人口，每人2万元都不到，说明平均而言我们的抗风险能力是很低的。

从这个意义上，打通小区“最后一公里”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