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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草原

作者:admin 2020-03-31 我要评论

文/张小冬 阿木觉得北京是个特别温暖的城市。自从他开始送外卖,每天都是活在别人的问候声中:到哪儿了?在哪儿呢?快了吗?别凉着。从小都没被这么关心过的他,...

文/张小冬

阿木觉得北京是个特别温暖的城市。自从他开始送外卖,每天都是活在别人的问候声中:“到哪儿了?”“在哪儿呢?”“快了吗?”“别凉着。”从小都没被这么关心过的他,骑着小电驴在冬日暖风中热泪飘洒。

身为蒙古族人,阿木发育得不太地道。身上瘦瘦干干的,个子也不高,还带着一副厚厚的小眼镜。刚来北京时,他受不了别人怀疑的眼神,总是拿出身份证证明自己的血统:“我的名字是拉克申,妈妈说是‘魁梧’的意思。”后来,他也懒得说了,因为他说完以后,通常会让对方的眼神从怀疑变成鄙视,甚至夹杂着一丝同情。

按理说,从小天天骑马的阿木,驾驭小电驴应该会有一些优势。可送外卖的第一天,他就以撞伤没牵绳的狗和狗主人、剐花公交车、冲散广场舞这一系列连环作业,成功奠定了自己的行业知名度。用他的话说:“这个‘驴’,骑不惯。给我换上马,你们都不行。”

在地上跑这方面,阿木也不太有优势。小时候骑马骑多了,两条腿都劈开了,外八字。可走路步子大没用,他总是比别的外卖员慢那么一点儿。但就这么一点儿,更增加了别人对他的关怀和问候。

阿木最喜欢去一家驴肉火烧店取餐。往火烧里边塞肉的老板娘比塞满肉的火烧还丰满,阿木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驴肉腾腾冒出来的热气总能把他的脸给熏红了。

这天,阿木又站在老板娘面前,看得认真、入迷。10个驴肉火烧,阿木对这单非常满意,他平时对出餐快的渴望值,加上老板娘这个变量之后,居然变成了负数。

在阿木焦躁但不急躁的眼神下,老板娘塞完了10个火烧。阿木接过火烧,一回头,火烧一般燥热的心,凉了。电驴不见了。

悲伤只在一瞬间闪过,阿木觉得老板娘那双暖暖的眼睛正盯着他凉透的后背,要把他给烘暖了。缓缓地回头,老板娘的面前已经挤满了同样认真、入迷的眼神,和同样丰满的驴肉火烧。

在有经验的前辈指导之下,阿木退了单,报了警,开始在大街上找电驴。甩开八字步奔了半个国贸,阿木总结出这城里的电驴跟草原上的牛啊羊啊什么的很像,有两个共同点,一是长得都差不多,二是不管着都乱跑。白天过得慢慢悠悠,黑天却来得很积极。阿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夜灯璀璨的街边。

许久,他觉得后脑勺痒痒的,回头一看,一匹黑色的大马,正低头看着他。阿木伸手摸摸它的前额,大马长长的睫毛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阿木翻身上马,坐在敦实的马背上,抓起鬃毛,两腿一夹,大马飞奔起来。

马蹄砸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迸发出巨大的声响和红亮的火花。趴在马背上的阿木,觉得什么东西硌得他很不舒服。伸手一掏,掏出了哇哇乱叫的手机。阿木一松手,手机顺着风向他身后飞去,变成了一簇黑色的烟花,消散开去。再一掏,掏出了那些记忆中五颜六色的过往,阿木一松手,记忆顺着风向他身后飞去,被大马黝黑的尾巴甩成了渣,散落一地。

阿木接着掏,掏出了兜里总是揣着的那个安全套。这玩意对他来说,很稀奇,跟个图腾似的,好像身上放着这个,就能证明他不是个处男,可以随时来一段臆想的艳遇。阿木一用力,把它吹成了白色的气球,一松手,气球顺着风向他身后飞去,在远处的车流中被撞来撞去,逐渐变成了草原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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