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谢驭飞）

文/冒茜茜

“我对人生的第一印象是畏惧。一下子被扔进人群中，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前，先要学会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依照一个严格的时间表进行每天的活动。”这是王朔在《致女儿书》里的句子。对于自己小时候在保育院的经历和感受，事隔多年还记忆犹新、叙述详尽，可见那段生活带给他的冲击。对幼小的他而言，按时吃饭没有问题，按时睡觉问题也不大，比较麻烦的是按时并定点地上厕所：“这是不以孩子的意志为转移的。”

大概因为现在的幼儿园已经科学进步了很多，所以对孩子们的如厕行为有了大幅度的理解和包容。然而对我而言，王朔笔下“睡不着躺着也多少是个令人舒适的姿势”的午睡，却成了不愿意午睡的女儿自入园以来，最让我揪心的事儿。

倒也不是哪里都有午睡的习惯。比如在美国和北欧，午睡的人可能会被认为是身体欠佳、精神不好，或恰逢生病，甚至在偷懒。而在另一些地方，午睡则是一种文化。大部分地中海国家，比如希腊、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都受这种午睡文化（Siesta Culture）的影响。在西班牙一个名叫阿多尔的小镇，午睡甚至变得神圣：镇长在2015年以法律赋予小镇居民午休的权利。到了下午2点至5点，这座小镇的一切都会关闭，所有的噪声都必须保持在最低水平。政府鼓励市民让孩子留在室内，所有的球类运动一律禁止，镇上所有的居民都可以在此时打个盹。

有人认为是否午睡的习俗是由地理气候因素决定的，比如在气候温暖的国家，午睡是一种降低体能消耗的自然选择。也有人认为这是由历史原因造成的，比如西班牙的午睡习惯，就被认为是源于内战时，人们往往需要打两份工来维持生计，需要午休的时间来补充体力，或者赶赴下一个工作地点。

在没有一个主流习俗的环境，午睡则更多地因人而异。我先生在任何一天都要想方设法地来个迅速却正式的午觉，并认为这是他人生的成功之处。而对我一个朋友，午睡带给她的感受，则和听多了的爵士乐带给张爱玲的一样：“使人觉得昏昏沉沉，像是起来得太晚了，太阳黄黄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没有气力，也没有胃口，没头没脑。”她形容每次午睡醒来，都觉得“天塌了”。我妈则属于在每个午后和浓浓睡意长期不懈做斗争的，因为“人老了觉本来就少，中午一睡晚上更睡不着了”。

而对女儿，我有时会有点后悔没给她选择那个有点远、却不强制午睡的学校，有时又安慰自己这可能也是一种适应，像王朔形容的“或早或晚”。在经过了午休时一个人坐在班级睡室外默默看书的过渡期，她终于还是渐渐被纳入到了学校的作息表中。只是，在不用上学的假期，她还是宁愿看书写字唱歌跳舞也不愿意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