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谢驭飞)

被封锁在家的时候，增长最快的知识和经验就是如何储存食物。“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什么东西该怎么存放，多少才够用，是人们永恒有兴趣的生活知识。欧洲人的粗黑面包、干奶酪、风干香肠，在阴凉的地方，都可以几乎无限期存储，不会霉坏，有把小刀随时直接吃，如果牙口好的话。

汪曾祺说在他的家乡，炒米和焦屑是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应急食物，开水一泡就能吃。他小的时候，有一年国民革命军和孙传芳在县城开仗，全家人带了一坛炒米和一坛焦屑住进了道观。这一夜于他是“浪漫主义的一夜”，可是他的老祖母指不定如何担惊受怕呢。

食物储存的知识主要关于那些不容易储存的食物；容易储存的食物，只要知道它们是什么、在哪里买就够了。报纸杂志和网站总是告诉人们如何储存香菜、葱、姜、蒜、土豆、鸡蛋……因为这些东西家家要吃，储存得法或不得法，保存期和品质都差很远。过去的家庭买米，一买就是一两百斤，存在家里慢慢吃。大米也会变质，人们用很多类似偏方的办法防止大米生虫。张爱玲说她洗米煮饭的时候要把里面的胡椒拣出来，胡椒是掺在大米里防虫的。她把一条虫肥白的脑袋当成了胡椒粒掐住，发觉以后大叫。这说明胡椒防虫的办法并不怎么有效。

自从全英国进入居家隔离以后，农民被迫倒掉牛奶的事情也上了新闻。想想这些牛奶本来可以进入多少小孩子和老年人的胃，化成他们的精力和血液，就让人觉得很难过。很多奶农为餐馆、学校、咖啡店供货，现在这些地方都关门，农民的牛奶也就无处可去，牛又不能停止产奶，只好倒掉。好在英国农业的集中化程度没有美国那么高，倒牛奶的程度也没有那么严重。其实要喝牛奶的总人数并没有变，只是地点变了，为什么供应就忽然多余了呢？大规模集中供应链中的浪费也许是部分原因，其实某些农产品本不该那么便宜。

在英国，如果家里有一岁以上的小孩，新鲜牛奶是必需品。奶粉比牛奶贵十倍，还要加一道冲调的手续。小孩子喝新鲜牛奶，就像喝水一样。新鲜牛奶也比瓶装水还便宜，考虑到牛奶的运输一直需要冷藏，就更便宜了。如果大人也冲个麦片或者煮个奶茶，一大瓶两升装的牛奶会很快喝完。新鲜牛奶只能存放不超过一周，开封后不过三天，于是我要经常出门买牛奶。第一次只买了一桶两升的，发现只能撑两天。后来就学聪明了，每次至少买两桶，就可以一周只出门两次。两桶牛奶接近五升，也就是十斤的重量。背上牛奶再买点别的，比如水果蔬菜面包之类，会觉得负担特别沉重。“我欲走兮无骆驼”，我自己就是骆驼。情急之下会想早知如此，应该买只山羊养在后院，除了产奶还可以吃掉杂草，还能帮邻居家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