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珲春划界

作者:admin 2020-07-04 我要评论

沙俄侵略者的胃口是逐渐加大的,也是受了吉林当局不设边防和海防、放弃巡边、放弃管辖和治理等行为的刺激。刚潜入河口湾时,他们难免提心吊胆,将彼得冬营选在入...

沙俄侵略者的胃口是逐渐加大的,也是受了吉林当局不设边防和海防、放弃巡边、放弃管辖和治理等行为的刺激。刚潜入河口湾时,他们难免提心吊胆,将彼得冬营选在入海口之北的岸边——应是为了逃跑方便。看看左右无人,便在庙街设立哨所(外交部得知后命改名货栈),然后才是在阔吞屯和迭卡斯特里湾等地布点。两年多时间内全无人过问,方得放开手脚干起来,溯黑龙江向上、再向上,沿鞑靼海峡向南、再向南。嘉庆帝在位时曾写过一篇《因循疲玩论》,痛斥官场的因循守旧和玩忽职守,也颇能切中吉林将军衙门之弊,原来的将军如此,景淳将军不仅照常施为,还加上其在内务府养成的乖滑和抖机灵。

奏报珲春河之事纯属抖机灵,属于无事生非。查《中俄北京条约》此处原文,是说“再由瑚布图河口,顺珲春河及海中间之岭,至图门江口,其东皆属俄罗斯国,其西皆属中国”,并非以该河为界。穆督在开始时也想给中国留一段海岸线,初拟占到大彼得湾为止,后来觉得相邻的波谢特湾实在太好了,干脆纳入囊中。景淳不知稳定军心民心,属下一慌,自己也慌,急急上奏,生怕将来把账算到自个儿头上。可笑的是皇帝、皇弟和一班大臣皆不去细核协议条款,一样地跟着慌张,发出的照会也透着慌乱,如若俄方顺着竿子上,还真麻烦。

珲春距省城吉林约1000里,并非遥不可及,景淳任将军8年间从未去过。揆之常理,此时即将与俄国划界,无论如何也要前往查勘一番,但景淳没有,反而是不断抱怨天寒地冻、道路难行。咸丰帝大约也有点絮烦,传谕告诫“毋得以道路险阻为词,致有延误”,严命一定要赶在俄方之前,“及早设法,亲至兴凯湖、图门江一带”,也仅是口头答应。与他相仿佛的还有成琦这个宝贝,一到吉林便进入“景淳状态”,两人合念苦经,愣是把奏折写得像一篇游记或历险记:

初五日夜,雪厚寸余,山水陡发,所有新修桥梁道路,或被漫溢,或被冲断,以致节节受阻。至所遇窝集,均在万山之中,山岭崎岖,树木丛杂,路径蜿蜒,仅通一线……奴才等诚恐有误行期,督饬随员人等,冒雨跋涉,或陷于泥,或蹶于水,呼号之声,远近相应。迟至十三、十四等日,始抵宁古塔城。

宁古塔距吉林约五六百里,有路可通,竟被描绘得如此艰难,竟然走了十多天。又用了差不多半个月,“日行榛莽泥淖之中”,夜宿“潮湿特甚”之帐篷内,终于在四月二十九日抵达兴凯湖西北扎营,“守候俄使”。折中还特地说明,由兴凯湖至图门江根本无路可通。皇上阅后,晓谕“无论如何梗阻,汝等必应至该处”,显然是生怕他们偷懒。

成琦和景淳在兴凯湖西北扎营,即有先期探查的宁古塔佐领倭和来报,说发现30多个俄国人在附近的奎屯比拉砍伐树木,已建成三所房屋。二人当即向俄方发出照会,声明此地属于中国,在会勘之前“不得擅行伐木盖房居住”。5日后俄使赶到,就在兴凯湖畔安营,双方距离30余里。成琦和景淳移营向前,到达相距十余里的达连泡设营,邀请俄使前来会务,结果临时推脱,指派翻译等人回话。二人只好“于十一日率同司员章京等,至奎屯比拉该国公使营内相见”。

谈判双方看似对等:清方有两位钦命全权大臣,仓场侍郎成琦和吉林将军景淳;俄方以滨海省最高长官、驻军司令卡扎耶维奇少将为正使,副使就是两年前带人来此测绘的东西伯利亚总署作战处长布多戈斯基上校,还有一位勘界助理官杜尔宾大尉。而实际上,清俄两方完全不处在一个谈判量级上:且不说俄使带来新式火炮和枪械用以威慑,人家既有一批(不是一个两个)精通地图和测绘的专家,又有通晓汉语和满语的译员;反观清方,没有勘测专家,没有懂俄语的人,就是几位官员,领着一帮子兵丁民夫,用大车拉着床帐锅碗与鸡鱼肉蛋,一会面就表示要请客。

还记得1859年夏穆督那次中国之行吧?布多戈斯基就在大彼得湾携带测绘的草图登上旗舰,航行中一直在修改和加工,然后装入一个华丽的大木匣,铜钮加封,隆重其事。到了捣鬼有术的伊格纳提耶夫口中,竟说是沙皇亲自封交专递。恭亲王将这套测绘图连同景淳提交的相关地图交与成琦,双方的谈判即照着俄方所绘地图展开。争议的焦点,在于实地找不到条约中所说的白棱河,俄图上的白志河也没有,清朝地图在兴凯湖西南有一条白珍河,符合条约及俄图所说方位。此争涉及兴凯湖大量湖面与湖畔土地的归属,俄方将奎屯河指为白棱河,清方据理力争,作为当事人的布多戈斯基则说条约的俄文本上括注“白棱河即奎屯河”,因无原件作证,清方不予承认。第二天下午,俄使派人到清使大营,送来一份照会,拟稿者中文水平甚差,约略可知是发泄不满;过两天又送来一份,写得仍是夹缠不清,却能看出欲以穆楞河为界之意。该河远在西南方向,又向中国境内推进约二三百里,成琦等大惊,指着俄图的红线抗议。俄方则说不必完全依照条约与地图,以小河为界日后容易发生纠纷,不如干脆找一条大河作为界河。

再次会谈设在清方大营,卡扎耶维奇“率领枪兵,挎刀乘马,入营后即将火枪排入营门,情甚汹汹”。当成琦阐述理由时,老卡突然发作,利用清方在照会暴露的对条约的误读,提出要以珲春河为界,并要在东岸设卡盖房。成琦庸碌之极,作为勘界大臣竟然不去细读条约文本,而受了景淳的影响,竟以为被击中软肋,慌忙辩解,说了一篓子的软话。老卡对真实文义心知肚明,见好就收,命译员告知:穆楞河划界就算了,珲春河也让了,但以奎屯河分界必须定下来。成琦等人“诚恐又生枝节”,赶紧答应下来,而在奏报中说“经奴才设法开导,反复譬喻,该使始觉理屈”,放弃了一系列要求。

就这样,双方签署了《中俄勘分东界约记》,谈判代表互换签了名的标有分界红线的地图,确定了竖立界牌的地点,商定了界牌上的文字。接下来应是实地踏勘和设立界牌,成琦奏报:由于山林丛杂、河水涨阻、泥深数尺,俄使表示各派小官去立牌,自己派员探看的确如此,不便“强约该使前往”,只好一一交于各处官员办理,率领司员章京束装回京。从咸丰帝批谕可见,皇上对这次勘界很满意,可是成琦勘界了吗?

成琦等京中官员回去了,景淳也带着将军府的人回去了,兴凯湖至图门江立牌之事交给了一个吸鸦片的协领,烟瘾发作,他也离开了,交给了手下一名骁骑校。但俄方却极为认真,组建一个包含三名地形测量员的立牌小分队,委派精通测绘的杜尔宾大尉负责,正使老卡和副使小布亲历巡视检查,其结果自可推想。(完)

(参考书目:《清实录》《筹办夷务始末》《近代边界史》《清代中俄关系档案史料选编》《外贝加尔的哥萨克》《俄国人在黑龙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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