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天骄

古人对女子的标准是三从四德。所谓四德是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妇功就是干家务，排在最末，但侵蚀作用却是最强的，有时能将前三样吞噬殆尽。

《飘》里战无不胜的郝思嘉也有过困惑：“婚前，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要可爱、温柔、漂亮、会打扮，而婚后，人们却希望她们能够掌管黑人白人加在一起有上百号人甚至还更多的大家庭里大大小小一应事物。”这段话和贾宝玉的“鱼眼睛”论高度契合。如何从无价之宝的女孩儿变成鱼眼睛般的婆娘，贾的疑问在这里有了答案。

对于女性来说，在太平年月，家中没有遭遇变故，维持日常开销、过普通的生活只是正常操作，但也足以把人的意志消磨得所剩无几。而“忽喇喇似大厦倾”，多年基业的家族败落，才是对一个当家女人的真正考验。

作家王宣一的家庭算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类型的。在《国宴与家宴》里，她的母亲许女士被重点描写，“母亲吃得细致，她晚年躺在病床上，我做了虾饼给她吃，她吃啊吃的，咬了半天，嘴里吐了一颗沙出来，真是厉害。她吃花生也是每吃一粒，都要把花生上端的胚芽吐出来，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胚芽硬硬的，吃了不消化”。

要想像公主一样生活，家庭条件和天生丽质缺一不可。许女士娘家是浙江海宁的名门望族，夫家状况也不错。家道中落后，为了补贴家用，她多次去地下钱庄卖黄金。“但我从不曾看到母亲唉声叹气，母亲每天仍是忙着煮鱼炖肉，餐桌上的菜色一如往昔”。可以说许女士是幸运的，没有经历彻底败落，也有家底儿让她维持豌豆公主的生活。

王安忆的小说《流逝》也是如此，嫁入富商家的欧阳瑞丽在动乱中遇到了各种麻烦：自己冷烫的头发剪了，家也被抄了，洋房还被“江北人”占去一层，五口人每天只有八毛钱做菜金。作为女主人的她，时刻都在斤斤计较，隔三差五就把衣物送到寄售商店换钱，可还是入不敷出，最终只好去当女工补贴家用。可丈夫却嫌她说话粗俗了，也敢于做主了，像个“买小菜阿姨”。小说结局很圆满，落实政策后，瑞丽再不用为金钱发愁了。

老舍在自传里提到他家虽是旗人，领着固定的钱粮，但也经常赊欠。月例下发后，母亲第一件事就是派小闺女到各家钱庄打听，看哪家白银换成铜钱更合适，然后再计算还债之后的日常开销。老舍的大姐嫁了个在旗“骁骑校”，可夫家坐吃山空，“出嫁了几个月之后，大姐的眉心出现了两条细而深的皱纹”，而姐夫又喜欢上了养鸽子，每只都价格不菲。上有婆婆掣肘，下有夫君拆台，大姐再怎么精打细算也无力回天。后来，夫家干脆把房契也押了出去，倒也痛快地“过了个肥年”。老舍的自传最终没能写完，也不知道大姐家的结局如何，是否也享受到了从谷底重回巅峰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