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越

2020年8月26日，美国疾控中心（CDC）公布了一组统计数据，称只有6%的新冠死者没有糖尿病、心脏病或者哮喘这些基础病，死时也没有出现肾衰竭或者败血症这类并发症。于是CDC得出结论说，所有已公布的新冠死者当中，只有6%的人的唯一死因是新冠病毒。

这条消息被特朗普转发后，迅速在国外社交媒体走红。很多人把CDC的这个结论理解为只有6%的新冠死者死于新冠病毒，因此这个病毒并不可怕。但科学家们很快出来辟谣，指出很多患有基础病的人并不会立刻就死，是新冠病毒加速了他们的死亡，所以这些人的死亡原因还是应该算在新冠的头上。

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新冠病毒到底杀死了多少人？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立场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回答。一方认为新冠病毒杀死的人数要比公布的低，因为很多其他死因都算在了新冠的头上；另一方则相信很多死者直到死后都没有获得病毒检测的机会，他们是被官方统计漏掉的新冠死者，所以新冠病毒杀死的人数要比公布的高。

任何突发极端事件，无论是战争、天灾还是流行病，都会因为死亡统计的不准确和不及时，给不同派别留下解释的空间，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一点也不奇怪。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学者们通常都会采用一个变通的办法，即把实际死亡人数和同一地区的预期死亡人数相比较，只有这样才能更清楚地看出突发事件的真正影响到底有多大。

所谓预期死亡人数，指的是这一地区过去5年里死亡人数的平均值。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发生这个意外事件的话，这一地区大概率还是会死这么多人。

《自然》杂志官网汇总了32个国家（主要在欧洲）以及4座主要城市今年上半年的实际死亡人数，发现比预期死亡人数多出了大约60万人，这就是新冠病毒带来的额外伤害，还是相当触目惊心的。

同时期官方统计的新冠死亡人数只有41.3041万人，两个数字之间相差将近20万人。对于这个差别存在多种解释，一种意见认为这是由于疫情早期检测能力不足导致的，很多新冠死者并没有被统计在内；另一种意见则认为，新冠疫情暴发后各国政府迅速采取了隔离政策，影响了很多其他病人的正常治疗。比如疫情严重时美国急诊室的访问量（除去新冠）减少了40%，这显然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美国人都不得急病了，而更可能是因为得了急病的人也不愿去医院看急诊了。这一时期很多国家的自杀率和家庭暴力事件也都有所上升，这些变化都会增加死亡率。不过，因为疫情期间大家都待在家里不出门，交通事故和街头暴力的发生率却下降，到底哪一种情况占多数还不好说。

对于政策制定者来说，弄清楚预期死亡人数和新冠死亡人数之间的差异原因很重要，可以帮助他们制定出更有效的防疫措施，最大限度地减少死亡。可惜由于各国的死亡统计方式差异太大，横向比较非常困难，迄今为止谁也说不清哪个国家的政策才是最有效的，恐怕要等到很多年以后有了更精确的数字才能知道答案了。

以上讨论的只是发达国家的情况。对于大部分发展中国家来说，疫情的真正影响很难统计出来。此前有研究指出，目前全世界只有大约一半的死亡是被统计在册的，另一半死亡最终都无人知晓。

这件事再次说明，新冠病毒虽然杀死了很多人，但当今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病毒，而是发展水平的不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