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搭

穿衣服的学问

作者:admin 2021-05-19 我要评论

俗话说,衣食住行。现代人除了住房之外,最大的材料消费恐怕就是衣服了。随着世界人口的增加以及快时尚风潮的流行,纺织品的产量激增,对生态环境造成了巨大的影...

俗话说,衣食住行。现代人除了住房之外,最大的材料消费恐怕就是衣服了。随着世界人口的增加以及快时尚风潮的流行,纺织品的产量激增,对生态环境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必须尽快想出解决之道。

随着世界人口的增加以及快时尚风潮的流行,纺织品的产量激增,对生态环境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主笔/袁越

快时尚的代价

如果你乘船从广州市中心出发,沿着珠江一路向南航行,最终一定会到达南沙区,珠江在这里骤然变宽,江水和海水融为一体。广州格瑞哲再生资源利用有限公司总部就位于南沙区的一个科技园内,这家公司是中国南方最重要的二手衣物出口转运中心之一,每年至少有6万吨旧衣服从这里打包运往非洲。凡是去过非洲旅游的朋友一定会注意到很多非洲人穿着印有中文字样的衣服,许多都是从这里走出国门的。

2020年的儿童节这天,我前往格瑞哲参观,正赶上该公司每月一次的员工培训。参加培训的多半是附近农村招来的女工,十几个人围成一圈,由一名老员工手把手地教她们如何对收上来的旧衣物进行分类。我旁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工作技术含量还挺高,工人们必须立刻分辨出手上这件衣服到底是棉布的、混纺的还是化纤的,并迅速判断出这件衣服的“可卖性”到底有多高,然后把那些有价值的衣服按照质量的高低分成几个等级,分别扔进不同的筐里。之后,这些不同等级的衣服将会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在一起,打成一个重达200斤的大包,随集装箱运往非洲。按照那边的规矩,商贩们只能整包买下,不允许当场拆开验货,是赚是亏全凭运气。曾经有一些不法商人以次充好,非洲商人吃了大亏,只得派人常驻广州当场验货,交易成本大增,于是像格瑞哲这样有信用的大型中间商就有了用武之地。

我看了看那些挑出来的衣服,大部分都非常新,感觉没穿几次就被扔掉了。我又仔细检查了那些被淘汰的旧衣服,发现其实多数衣服并没有明显破损,只是比较脏而已,洗过之后应该也可以接着穿。不过洗衣服要花钱,这些旧衣服本来就是用极低的价格收上来的,不值得花钱让它们重生,还不如直接卖给那些回收工厂,拆碎了制成清洗用布料或者家具填充料。

根据中国循环经济协会2013年所做的统计,中国每年平均会有大约2600万吨旧衣服被丢弃,平均每人每年会扔掉3~5件。这其中超过90%的旧衣物都进了填埋场,或者干脆被直接烧掉了,剩下的那些质量较好的衣服则大都出口到第三世界国家,因为国内的二手服装交易市场尚未放开,个人转卖无门。

广州格瑞哲再生资源利用有限公司正在进行员工培训(袁越 摄)

 

2017年9月6日,在沈阳市,一家以共享模式租赁服装的服务平台正式开张,随着共享产业的扩展,共享服装这一先进的消费体验应运而生(视觉中国供图)

 

2021年1月27日,一名伊拉克妇女在巴格达繁华商业区的一家二手服装店里挑选衣服

 

“我预计中国和非洲的旧衣服买卖做不了多久了,因为非洲经济也在发展,再过两年人家就不一定要了。”上海东华大学材料学院的王华平教授对我说,“但因为安全卫生等原因,国内二手衣物交易的相关法律尚未健全,所以这个市场一直没能做起来。一些专家建议国家可以搞一些二手服装交易试点,可惜这些建议至今没能兑现。”

“中国人在传统观念上一直不太愿意穿旧衣服,除非是来源于亲戚朋友的赠与。”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环境保护与资源促进委员会(简称中纺联环资委)资源综合利用项目的负责人王琳对我说,“所以中国二手服装市场一直很难做起来,但在西方国家则没有这个问题。”

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在于中国曾经是个纺织工业极度落后的国家,直到上世纪70年代中国人买衣服还要布票,每人每年分到的布票甚至连裁一条裤子都不够,所以才会有“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说法。那个时候每件衣服都得穿到实在不能穿了才会被扔掉,自然不会有人愿意花钱买别人穿过的旧衣服,所以那段时期中国城镇居民淘汰下来的旧衣服都归民政部管,由他们统一收上来之后,经过分类整理再发给贫困地区的人。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很多贫困地区逐渐富裕起来,不太需要这些旧衣服了,于是现在的大部分旧衣服都是由环卫部门当作垃圾收上来,卫生条件和品质都无法保证,这就是为什么关于旧衣买卖的相关法规迟迟未能出台,国内二手衣市场全都处于灰色地带。其实最近几年网络上的二手衣买卖十分活跃,非正规渠道的旧衣交易市场也一直存在。那些非洲人也不要的旧衣服大都被集中到浙江温州的苍南地区,在那里被拆解成再生纤维,用于家具和建材的填充物,相当于降级使用。

除了经济快速发展之外,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最大原因就是快时尚的流行。2000年是公认的快时尚元年,以ZARA和H&M为代表的一大批新兴跨国服装品牌纷纷在这一年大肆扩张,把原本属于少数富人和明星贵族的时尚概念引入了平民的世界。从此服装的主要功能就从过去的蔽体、保暖和保健变成了现在的个性与身份的象征。为了吸引更多的年轻消费者加入快时尚的风潮,这些快时尚品牌推出了一大批风格极其鲜明的服装,并一改过去每年换季时才推新款的做法,改为每个月甚至每个星期都推出几种新的服装款式,鼓励年轻人赶时髦,用服装来彰显自己的个性,但这也就意味着一件衣服穿不了几次就过时了。从材料的角度来看,这就相当于把一种过去的耐用材料变成了现在的一次性材料,造成了严重的浪费。从生产过程看,一件衣服从棉花到纤维,再到织布、染色和成衣,中间经过几十甚至上百道工序,耗费几个月的时间,跨越十几个城市或国家才能到达消费者的手上,整个过程的碳排放也是很惊人的。

纺织服装产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21世纪初期全世界只有中国才能提供那么多质高价廉的劳动力,从而把服装的价格降下来。中国的服装加工量一度占到全球的60%,最近几年虽然有所下降,但2019年中国的纺织纤维总加工量依然超过了5000万吨,光是衣服就制造了200多亿件。为了降低成本,快时尚服装更多地选择了廉价的合成纤维面料,导致大部分这类衣服都会在4~5年内变成垃圾。事实上,即使这些衣服质量还行,年轻人也不会再去穿它们了。在快时尚风潮中长大的孩子们会觉得衣服就是应该经常换的,一件衣服只要不再时髦了,立刻就会被扔掉。

这股快时尚风潮导致的服装浪费现象是十分惊人的。芬兰阿尔托大学(Aalto University)的时尚行业研究专家柯西·尼尼马基(Kirsi Niinim~ki)博士在2020年4月23日出版的《自然》(Nature)杂志上发表了一篇研究综述,发现目前全球的成衣产量已经比2000年时翻了一番,达到了每人每年13公斤的高水平。其中发达国家的服装消费量更是高得惊人,英国每人每年会买26.7公斤的新衣服,是世界平均水平的两倍。美国的统计数字更加夸张,一个美国人平均每5.5天就会买一件新衣服。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现在的新衣服实在是太便宜了,发达国家的服装消费在工资收入中的占比已经从上世纪50年代的30%下降到如今的5%,买衣服就像买菜一样,成为很多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衣服是很占地方的。当家里的衣柜被新衣服塞满之后,旧衣服就只能扔掉了。因为各种原因,旧衣服的回收利用率非常低。根据尼尼马基博士所做的统计,目前旧衣服的全球平均回收率只有15%左右,其余的旧衣服全都被当成垃圾直接进了填埋场或者焚烧炉,每年的总量超过了9200万吨。

产能的快速增长使得纺织业迅速成为温室气体的排放大户。目前全球纺织业每年排放40亿~50亿吨二氧化碳,占人类活动总排放量的8%~10%,超过了所有国际航空和海洋运输业的碳排放总和。这还不包括服装的运输、零售和使用后整理(包括洗涤、烘干和熨烫)所排放的二氧化碳,对于某些品种来说,后者甚至要比前者更多。全生命周期分析(LCA)结果显示,如果一件棉质圆领衫按照换洗50次来计算的话,其总的碳排放当中有52%来自后续使用,棉布制造过程中的碳排放仅占35%。

纺织业还是用水大户,2017年该行业一共消耗了790亿立方米的水,可以装满3200万个标准游泳池。后续的污水排放也是个大问题,纺织业的印染和后整理所排放的污水占到全球工业污水总排放量的1/5,光是制造一条牛仔裤就要排放3000升污水,因为牛仔布的染色和漂白工序耗水量很大。

问题清楚了,但该如何解决呢?衣服这东西不像其他商品,其基本需求量是很固定的,没法减免,所以我们只能先从原材料开始说起,看看什么样的纺织品对环境最友好。

2018年11月14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一名干洗店员工检查服装袋

 

华莱士·休姆·卡罗瑟斯,他于1935年在美国杜邦公司任职期间发明了尼龙

 

天然纤维与合成纤维

请问,18~19世纪全球产量增长最快的产品是什么?答案不是钢铁,也不是混凝土,而是棉布。英国人发明的飞梭技术、珍妮纺纱机、水力纺纱机和蒸汽机极大地提高了纺织工业的生产效率,工业革命由此开端。

衣服是刚需,对纺织品的需求永远都在,而棉布无论是舒适度还是原材料成本都要比其他天然面料有优势,直到19世纪结束前一直是人类使用量最大的纺织品。棉布唯一的缺点就是织布是一项非常繁琐的体力劳动,耗费了大量人力,导致棉布成本一直居高不下。英国人率先掌握了用化石能源代替人力的技术,并依靠这项创新大大降低了纺织品的成本,为大英帝国挣到了第一桶金。

哈佛大学历史系教授斯温·贝克特(Sven Beckert)撰写的《棉花帝国》(Empire of Cotton:A Global History)一书中有这样一组数据,很好地说明了工业革命对于棉花纺织业产生的巨大影响:18世纪时的印度纺织工人处理100磅生棉需要耗费5万小时,1790年英国纺织工人做同样的事情只要1000小时,1795年发明的水力纺纱机进一步把工时降到了300小时,而1825年发明的罗伯斯纺纱机只要135小时!英国发明家在短短30年的时间里就把纺织业的劳动效率提高了370倍,同期英国棉布出口量则增加了200多倍,曾经在国际市场上所向披靡的印度棉布一败涂地。

但是,英国纺织业的生产力提高得太快了,原材料供应跟不上了。种棉花不但需要大量土地,而且需要大批劳动力,这两个条件英国都不具备。根据《棉花帝国》一书所做的计算,1860年英国棉纺厂所需棉花如果全部在英国本土种植的话,需要100万名农民(占整个英国农业人口的一半),以及全英国可耕地的37%。因此,英国纺织业所需棉花几乎全部来自进口,开创了来料加工式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先河,今天的中国人对这种生产方式肯定不会感到陌生。

英国最早的棉花来源是奥斯曼帝国和印度次大陆,后来这两个地方都因战乱而出口量大减,于是英国改从西印度群岛(主要是海地和多米尼加)获取棉花。后来西印度群岛也独立了,英国人又把目光转向美国,把整个美国南方变成了英国纺织业最重要的原材料基地。为了满足英国纺织厂的需求,美国农场主从非洲运来了大批黑奴,埋下了种族歧视的隐患。后来的废奴运动之所以在美国南方频频受阻,主要原因就是农场主需要黑奴来种棉花,这件事最终是通过一场内战才解决的。

据统计,1815~1860年间棉花出口占全美国出口总值的一半以上,可以说是棉花为美国挣到了第一桶金。但常年无休的耕种把整个密西西比河三角洲的土地肥力消耗殆尽,土壤沙化严重,最终导致了一场席卷整个美国南方的沙尘暴,大批农民被迫流离失所,成为美国历史上的第一批生态难民。

除了密西西比河三角洲之外,另一个被棉花毁掉的地方就是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交界处的咸海(Aral Sea)。它曾经是全世界第四大内陆湖,上世纪中期时的水域总面积还有6.8万平方公里,大致相当于两个海南省那么大。自1960年开始大规模种植棉花之后,当地农民只用了短短40年的时间就把湖面缩小到只有原来的1/10,干枯的河床变成了盐碱地,几乎寸草不生。周边居民原来靠打鱼为生,日子过得富足,如今却只能凑合着养几头骆驼,变成了靠救济生活的贫穷牧民。一些生态学家认为,此事堪称20世纪最大的生态灾难。

尼龙6

 

莱赛尔

 

另一种天然纤维则在21世纪接过了棉花的班,差点毁掉了地球上最后一片大草原,这就是羊毛。据2019年1月30日出版的《科学》(Science)杂志的报道,因为羊绒衫(Cashmere,又名开司米)的需求量大增,蒙古人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大量饲养山羊,导致蒙古大草原严重退化。目前蒙古境内已有12%的河流和21%的湖泊完全干涸,70%的蒙古大草原很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退化成沙漠。

要不是美国杜邦公司的华莱士·休姆·卡罗瑟斯(Wallace Hume Carothers)于1935年发明了尼龙,地球上恐怕就剩不下几块好地方了。尼龙是人类发明的第一种合成纤维,即通过化学手段把碳基多聚物熔融纺丝而成的纤维。合成纤维和塑料非常相似,其原材料大都来自石油或天然气,产能不受土地、气候或水源限制,也不和粮食生产发生冲突,所以合成纤维刚出现的时候被认为是一种环保材料,它也的的确确为大自然保留了很多原本会种满棉花的土地,也省下了很多化肥、农药和淡水资源。

虽然合成纤维的化学成分极为简单,但科学家们可以通过改变聚合物分子式的方法创造出具备各种不同性能的材料,比如大家熟悉的涤纶、锦纶、腈纶、丙纶、维纶和氯纶这传统的“六大纶”,有的很耐磨,有的弹性好,有的吸水性好,有的手感好,它们可以单独织成面料,也可以通过混纺来各取所长。尼龙在我国一般称为锦纶,其特点是非常结实,适合做成绳子、降落伞和丝袜,后者很可能是最早被大众知晓的合成纤维产品。

中国老百姓最早接触尼龙这种材料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期,那时中国从日本进口了一批尿素用作化肥,装尿素的袋子就是尼龙做的。当年中国纺织品奇缺,于是不少人把用完的化肥袋子洗干净后重新剪裁做成了裤子,可袋子上面的“尿”字怎么也洗不掉,于是这种特殊的裤子就成了那个年代的一个著名标志。

不过,在中国名气最大的合成纤维当属的确良。这是涤纶的一个重要品种,也是“六大纶”当中产量最大、应用范围最广的合成纤维材料,占比超过了50%。用的确良做成的衣服耐磨挺括免熨烫,色彩鲜艳且不易褪色,洗涤容易且易干,这些优点都是棉布所没有的,所以那个时候拥有一件的确良衬衣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当然也是因为的确良衣服的价格比棉布的要贵很多。其实的确良衣服穿在身上并不舒服,因为它既不吸汗也不保暖,夏天穿很容易粘在身上,非常难受,冬天穿的确良就跟没穿一样,“美丽冻人”这个说法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存在各种问题,但的确良衣服在中国流行了至少10年,因为当时我们国家的化纤工业太落后了。改革开放之后情况迅速好转,中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一跃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合成纤维生产国和加工国。2019年中国的合成纤维产量达到了5000多万吨,占全球总产量的70%以上。

但是,就像在塑料行业里发生的情况一样,合成纤维没过几年就从一种环保材料变成了环境杀手,原因就是这种材料真正做到了价廉物美,导致其使用量暴涨,生产过程耗费了大量化石能源,终产物却又很难降解,往往只能填埋或者焚烧,反而产生了更多的环境问题。

于是,随着消费者环境意识的增加,环保面料成了时尚行业的新卖点。

福建海兴凯晟科技有限公司的舒弹丝生产线(袁越 摄)

 

环保面料的崛起

常逛服装店的读者肯定会注意到,如今稍微有点名气的服装品牌都会特意强调自己用的是环保面料,希望能让消费者消除顾虑,理直气壮地掏钱。

时尚品牌重视环保当然是件好事,但问题在于,到底什么样的面料才是环保面料呢?我在若干大城市的商场里考察了一番,发现几乎所有的天然纤维面料都自称是环保面料。棉不用说了,麻纤维、竹纤维、丝绸纤维和羊毛纤维也都标榜自己是环保的,后者往往还会特意标出自己用的是有机羊毛,虽然有机羊和无机羊之间的区别其实很难说清楚。

还有一大类环保面料名字听着很洋气,让人分辨不出它们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比如天丝、莫代尔、莱赛尔和舒弹丝等等,甚至有些环保纤维干脆直接用英文,比如美国伊士曼公司生产的Naia,普通消费者肯定一头雾水。

“很多这类新型环保面料所用的原材料实际上就是人造纤维素纤维,其中的纤维素大部分来自浆粕(Pulp),也就是把木浆中的木质素等杂质去掉后剩下来的东西,经过各种不同的化学法处理后纺成纱,再织成面料。”可持续材料领域资深从业者、上海时装周有料空间顾问胡玥玲女士对我说,“第一代人造纤维素纤维是普通的粘胶纤维(Viscose),成本较低,经常和涤纶混纺做成仿棉产品,也就是人造棉。但粘胶纤维的生产过程有污染,不算太环保。后来科学家们改进了生产工艺,生产出第二代产品莫代尔(Modal)和第三代产品莱赛尔(Lyocell),后者的生产过程基本上是闭环的,几乎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产品质量也更好。”

胡女士拿了几件人造纤维素纤维的样品给我看,我发现这几种织物的手感柔软凉滑,悬垂感和弹性接近合成纤维,但亲肤性和透气性却又和棉一样好。胡女士介绍说,这是因为棉纤维结构不规整,所以手感相对粗糙,而人造纤维素纤维排列整齐,直径也可以做到比棉纤维细,所以手感比棉柔软光滑;再加上人造纤维素纤维悬垂性较好,非常适合用作内衣,以及婴儿衣物,很多用天丝做商标的衣服都是这种人造纤维素纤维产品。

“天丝(Tencel)实际上是第一个商品化莱赛尔的商标,拥有者是一个英国的家族企业,后来被奥地利的兰精公司(Lenzing)买了下来。不过天丝商标没有保护好,导致有段时间国产莱赛尔也用天丝的名字。”曾经在一家纤维素材料企业工作过一段时间的胡女士对我说,“莫代尔纤维有些规格非常细的品种成品率比较低,一般企业做不了,目前只有兰精公司具备全套的莫代尔生产技术,以及多品种规格生产的能力,其他企业只能做一些相对普通的品种。”

作为人造纤维素纤维行业的国际巨头,兰精公司更喜欢把自己定义为一家生产功能性材料的企业,对外宣传的重点是产品的优异性能,比如吸湿排汗、皮肤亲和、不易起静电、越洗越软等等。环保方面主推的是生产过程全程可追溯,以及产品的可降解性,并没有刻意强调人造纤维素纤维是一种比其他纤维更环保的材料。

2021年2月10日,印度斯利那加,在家庭作坊里工人正在用手织机制作帕什米纳

 

一名服装店的雇员给身着节日服饰的假人模特戴口罩

 

与此类似,伊士曼(Eastman)公司生产的Naia纤维其实就是醋酯纤维,这是纤维素与醋酐发生反应生成的一种人造纤维素纤维。他们的宣传重点也放在产品性能上,比如快干、透气、凉爽、少起球和易打理等特性。环保方面则把重点放在了生产工序和产品的易降解性上,据说它在21℃的淡水里只需56天即可降解。

相比之下,舒弹丝(Sustans)商家则更喜欢强调部分原材料来自玉米的特性,以及生产过程的能耗降低了30%、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63%这两个显而易见的优点,理念上更符合环保面料的要求。这种纤维材料实际上源自杜邦公司于2000年开发出来的Sorona聚合物,用其制成的纤维是人类制造的第一种生物基弹力短纤维,其中确实有37%的原料来自玉米的发酵产物,因此被誉为一种极具可持续潜力的新型环保纤维,获得过2003年度的美国总统绿色化学挑战奖。

2008年福建海兴凯晟科技有限公司和杜邦公司开始战略合作,从杜邦进口Sorona切片(专业术语称为PTT),在国内工厂将其制成纤维(商品名舒弹丝),希望能和其他纤维材料进行混纺,为衣物增加弹性。此前只有氨纶是具备一定弹性的纤维材料,但氨纶是长纤维,不适合混纺,舒弹丝的出现正好填补了一项空白。但是,听上去如此完美的产品不知为何却一直没能做起来,于是我专程去海兴凯晟位于石狮市的工厂参观,这才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最早我们为了追求弹性,把从杜邦进口的PTT通过复合纺丝技术直接进行纺丝,但由于这是个新东西,没有任何类似的产品和工艺供我们参考,因而做出来的产品不够光滑,存在大量疵点,所以销路一直打不开。”海兴凯晟董事长欧阳文咸对我说,“后来我们吸取了教训,通过多次试验改进了自己的生产工艺,把杜邦PTT和聚酯PET混用,这才解决了纤维成品疵点和毛羽过多的问题,终于打开了销路。”

海兴凯晟的总工程师冯永生带我参观了厂里刚刚建成不久的一条舒弹丝生产线,设计年产量约为1万吨。我在进料车间看到了两个不同的麻袋,分别装的是杜邦进口的PTT切片和国内生产的PET切片,后者其实就是生产涤纶的原材料,直接来自石油,颜色非常洁白,但PTT切片则有点发黄,也许是其中含有玉米成分的缘故吧。这两种切片将会分别熔融并挤压成丝,然后按照大约1∶1的比例混合,最后出来的纤维就是舒弹丝。

换句话说,新版舒弹丝中含有的玉米成分降到了19%,如果再和其他合成纤维进行混纺的话,可再生原料的占比还会进一步降低,这样做出来的服装面料还能叫环保面料吗?

“最早的舒弹丝追求百分百的性能,用的全部是杜邦进口的PTT,但这就对混纺和纱线加工等后续工艺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导致那些购买舒弹丝的厂商必须专门为适应舒弹丝而修改自己原有的工序参数,太麻烦了,所以卖不动。”对舒弹丝的历史非常熟悉的中国纺织工程学会产业研究院常务副院长蔡涛博士对我说,“为了更好地应对市场需求,海兴凯晟做了调整,不但提升使用的方便性,甚至会按照对方的要求修改自己的产品参数,以满足产品性能和工艺制备方面的兼容性,只有这样才能打通整个产业链条,否则这个舒弹丝项目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蔡涛博士还提到了成本问题。最早的全PTT舒弹丝每吨卖3.5万元,算是相当高的价格了。后来掺入PET的舒弹丝分成了两种规格,价格降到了每吨2.5万元和2万元,销路终于打开了。

即便如此,目前购买舒弹丝用于混纺的企业仍然不算多。这种新型环保材料大都被用做羽绒的替代品,或者用做家纺产品(比如枕头)的填充物等,并没有充分发挥舒弹丝独有的优势。

从舒弹丝的遭遇可以看出,传统纺织业的惯性极强,一种新型环保面料要想占领这个成熟市场是非常困难的,光凭环保理念或者本身的质量优势是不够的,还需要产业链各方都做出一定的妥协才行。

除了人造纤维素纤维和生物基纤维之外,环保面料的另一个大类就是可再生纤维。上海德福伦化纤有限公司是可再生纤维做得比较好的一家企业,它的前身是上海第十化学纤维厂,2003年搬迁改造后变成了现在这家以差异化和可再生涤纶为主攻方向的合成纤维工厂,德福伦这个名字就是来自英文单词Different,意为“不同”。

我专程去了趟位于上海金山枫泾工业区的德福伦公司总部,采访了总经理杨卫忠。在他看来,德福伦之所以被大家公认为一家环保企业,除了通过精细化管理降低能耗,以及通过技术革新减少重金属污染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大量使用可再生涤纶,如今已经做到了原生和再生涤纶各占一半的水平。前文说过,普通塑料水瓶所用的聚酯材料(PET)也是制造涤纶的原料,理论上完全可以把回收的塑料瓶重新熔融后再纺丝,变为再生涤纶。虽然德福伦宣称可以将再生涤纶做得和原生涤纶一样好,但前者毕竟来自回收上来的废塑料瓶,颜色肯定不如原生涤纶那样洁白,质量估计也会打些折扣。但因为废塑料瓶需要付费才能回收上来,工艺上也更复杂,再生涤纶的生产成本反而要比石油基的原生涤纶高。如此一来,企业怎么还能赚到钱呢?

“为了保护环境,很多大品牌都对外宣布将更多地采用环保材料,比如宜家就决定到2030年时所有产品都将使用可再生或回收材料来做,优衣库、迪卡侬和H&M等品牌也都承诺将逐步增加回收材料的占比,于是可再生纤维就有了销路。”杨卫忠对我说,“如今原生聚酯纤维的售价大概是每吨5800~6000元,而我们生产的可再生聚酯纤维则要卖8000~8500元,反而比原生的贵2000多元。如今回收废塑料的价格之所以越来越高,原因就在这里。”

杨卫忠还告诉我,用回收的聚酯塑料瓶重新熔融造粒后只能做小瓶子,因为塑料瓶对抗压能力有很高的要求,回收聚酯的质量不如原生聚酯好,于是瓶子只能越做越小。但回收聚酯做成纤维就没问题,因为普通消费者对服装的质量要求没有那么高,尤其是现在那些快时尚服装,消费者本来就没打算穿多久,这就是为什么有越来越多的快时尚品牌都在宣传自己的衣服是用可再生聚酯做的。

那么,用可再生聚酯做成的快时尚服装是不是就没毛病了呢?这就涉及到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我们应该如何量化服装的环境影响。

石狮港溢染整织造有限公司的坯布后整车间(袁越 摄)

 

上海德福伦化纤有限公司的工人在检查合成纤维的纺丝质量(袁越 摄)

 

服装行业的未来

如果你去大街上随便拦住一位路人,问他何谓环保服装,他很可能会回答说,用天然面料做成的服装就是环保服装,因为化纤的衣服大都来自石油或者天然气,肯定不环保。

从气候变化的角度来看,石油、天然气这些化石能源当然是罪魁祸首,可问题在于,天然材料就一定能帮助我们节能减排吗?就拿棉布来说,除了种棉花需要消耗大量土地和水资源之外,棉布的后整理和染色都需要消耗能源,使用阶段的能耗甚至更大,真不见得比合成纤维更环保。

为了考察棉布的整个生产流程,我去参观了专做棉布后整理的石狮港溢染整织造有限公司,发现一匹坯布在织好之后还要经过至少两天的后整理过程才能送到服装厂去做衣服。两天之内这匹布需要经过退浆、煮练、氧漂、染色、固色、脱水烘干和定型等好几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需要用电,这些都是消费者看不到的能耗。

“棉纤维结构比较复杂,刚织好的棉布需要先烧毛,去掉上面的毛刺,然后再进入生产线进行后整理,每一步都需要水洗,污水也必须经过处理之后才能排放。”港溢公司董事长侯清秩对我说,“在后整理这块儿,化纤比棉纤维有优势,因为合成纤维结构比较单一整齐,耐得住折腾,处理手段也比棉纤维更加丰富。”

尤其在染色这个环节,合成纤维的优势更大。上海德福伦的一款重要产品就是原液染色的合成纤维,即在涤纶熔融纺丝的过程中就把色母粒加进去,让着色剂均匀分散于纤维中,这样做出来的有色纤维具有高色牢度、高耐晒等优势,可以直接拿去织造任何颜色的布料,不用再染色了,减少了污水排放。用这种原液着色纤维做出来的布料颜色均匀恒定、不掉色,但后续的回收利用可能会比较麻烦,环境影响有待评估。

说到使用过程的环境污染,2009年进行的一项基于全生命周期分析(LCA)的研究结果表明,一件衣服的最大能耗很可能发生在洗衣、烘干和熨烫等使用环节,布料制造过程的能耗并不一定就是最重要的因素。尤其是传统的棉布衣服,因为速干性差,又需要经常熨烫,使用过程的能耗远大于合成纤维;再加上普通棉纤维的可降解性其实也不比合成纤维好多少,所以综合算下来棉布真不一定就比合成纤维更环保。

如果再把衣服的寿命折算进来的话,差距就更大了,因为一般合成纤维要比棉纤维更结实,洗涤后更不易掉色或者变硬,因此使用寿命也更长。

既然如此,我们是否应该以环保的名义减少棉花种植呢?王华平教授不这么认为。“一些地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更适合种棉花,比如新疆就是如此。还有些地方的土壤条件不适合种粮食,比如山东和苏北等地的盐碱地就是这样。在这种地方可以先种棉花,通过种棉花来达到修复土壤的目的。所以我认为在资源环境允许的范围内还是可以继续发展天然纤维的,只是总量不会有显著增长了。”王华平教授对我解释说,“其实现在的棉纤维处理技术也在进步,很多性能和功能都有大幅提升。将来棉纤维可以作为高端产品在纤维市场保有一席之地,满足那些崇尚天然产品的消费者的需求,而丝绸和羊绒等则变为奢侈品,继续保留自己的空间。”

2020年10月15日,在二手服装贸易公司“白鲸鱼”的工厂里,员工们在分拣回收来的二手服装

 

确实,如今市面上有很多高档棉制品已经变得越来越像化纤了,无论是尺寸稳定性,还是免烫速干、耐磨不起球等常见性能都几乎和化纤一样好了。而一些化纤产品也逐渐向优质棉纤维靠拢,其亲肤性、透气性和舒适性也越来越好。换句话说,天然纤维和合成纤维正在科技的帮助下逐渐向彼此靠拢,性能越来越趋向一致。

据统计,目前全世界的纤维年产量约为1亿吨左右,其中棉纤维约占25%,但这个占比很可能会随着纤维总产量的增加而减少,因为棉花产量的增长空间已经不大了。目前人造纤维素纤维的占比约为7%左右,未来有可能突破10%,因为造纸业大幅萎缩,很多原本用于造纸的浆粕将会转为制造纤维。合成纤维目前占比约为66%,未来很有可能还会继续增加,因为只有石油、天然气的产量可以不受土地资源的约束。

根据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Ellen MacArthur Foundation)所做的预测,如果目前的增长趋势不加遏制的话,到2050年时全球服装行业的规模将会是2015年的3倍。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绝大部分增长只能来自合成纤维,也就是石油和天然气,于是纤维行业将会成为节能减排的最大障碍。

有3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第一个办法是大力发展废旧纺织品的回收利用,这也是塑料行业正在力推的方法。但是,服装比塑料的回收利用更难进行,因为一件衣服的组成成分要比一只塑料瓶复杂多了。

“回收利用旧衣难度很大,因为一件衣服包括面料、里料、拉链、纽扣和填充物等等,成分特别复杂,拆解的成本非常高。”王琳对我说,“所以回收的服装纤维一般都是降级使用,比如拆散后做成低级的填充料、毛毡板、汽车内饰、隔音材料等等。这么做比较符合经济利益,因为目前的再生纤维存在技术瓶颈,如果想要同级使用的话,成本太高了。因此,只有建立有序的、流向清晰的废旧纺织品回收资源化利用模式,增加旧衣物的高值化利用比例,才能减少资源浪费,减少环境影响。”

王华平教授则认为,纤维回收利用领域出现了很多技术创新,未来有希望达到纤维总量1/5的水平,即如果2050年纤维总产量达到2.5亿吨的话,其中的5000万吨将会来自再生纤维。“这就要求新服装从设计开始时就必须考虑将来的拆解和回收问题,尽量减少混纺的组分。如果必须混纺,就尽量做到同质异构,即不同的纤维虽然性能不同,但材质上是同样的或者同类的,回收工艺技术就完全可以一样了。”王华平教授解释说,“比如棉和纤维素纤维混纺,大家都是纤维素,将来拆解起来就要容易得多。再比如一件涤纶材质的衣服,缝制时也要尽量用涤纶线和聚酯塑料纽扣,这样整件衣服就可以直接当作聚酯材料进行回收了。”

第二个办法是开发新的纤维来源。除了前文提到的来自木浆的人造纤维素纤维之外,来自玉米的聚乳酸纤维、来自农作物秸秆的人造纤维素纤维和用菠萝叶或仙人掌制造的人造皮革等都有一定的潜力。

“很多这类生物材料都有很强的地区性,比如菠萝叶只有种菠萝的地方才有,指望用这种生物材料制造出一种畅销全世界的产品是不现实的,而且也是不环保的,因为运输这些原材料需要消耗很多能源。”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生态设计研究所所长刘新博士对我说,“以前有人认为只有全球化才能做到资源的最佳配置,比如把中国变成世界工厂,从世界各地进口原材料,让中国工人高效地制造出产品,再销往世界各地,现在看来这个模式在运输过程中消耗了太多能源,不一定是最环保的做法。”

刘新博士指出,自然界资源量最大的纤维类物质是纤维素,其次是甲壳素(Chitin),两者都可以被制成服装面料,部分代替棉布和化纤。已经有人尝试用酿酒剩下的渣子、丝瓜瓤子、虾蟹的壳、藻类和菌丝等做成纤维,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如果这些原材料能够就地使用,制成产品后又能够供给当地消费者的话,其结果不但更环保,还能保护本地经济,增加就业。

当然了,这些材料也都有各自的问题,而且总量都不大,不可能完全替代传统纤维,所以我们必须同时采取第三个办法,那就是减量。可是,穿漂亮衣服是人类的天性,快时尚行业又培养了一大批喜新厌旧的新新人类,想让他们克制自己的消费欲望实在是太难了。

“衣二三”创始人刘梦媛

 

“衣二三”的仓储

 

有一个办法可以既满足年轻人爱美的天性,又能减少浪费,这就是服装租赁。总部设在北京的“衣二三”就是这样一家新兴的服装租赁公司,公司创始人刘梦媛曾经在光线传媒和《时尚芭莎》工作过,是一位有着十多年工作经验的资深媒体人。她创立这家公司的初衷并不是简单的保护环境,而是想帮助那些喜欢时尚的女孩用更经济的方式穿上好看的衣服。

“时尚行业的目的就是让人拥有美好的东西,这是件好事,只不过目前的解决方案太单一了,只能不停地去买,结果造成了大量闲置,非常浪费。”刘梦媛对我说,“我曾经做过一个小调研,发现中国一线城市有76%的女性平均每年会买60件以上的衣服,平均每个月的置装费都在2000元以上,但其中只有10%的衣服穿的次数比较多,剩下的基本不会穿。因为女孩子买衣服的动机非常复杂,经常买回一件自己不喜欢的衣服,又没地方卖,最终只能扔掉。”

刘梦媛以前在时尚媒体工作时经常要给明星拍大片,需要从品牌借最新款的时装,她发现再大牌的明星也不会嫌弃别人穿过的衣服,经常是一件衣服章子怡穿完了周迅穿,不断地在明星艺人之间轮换。于是她灵机一动,决定把这个模式扩展到广大消费者,做一个针对普通人的借衣App。

“我们2015年刚开张的时候只做礼服,我当时觉得这才是消费者的刚需,但试了一段时间后发现生意并不好,大家最需要租借的并不是这种特殊场合的高档服装,于是我大胆决定把日常装拿出来做租赁,而且一拍脑门定了499元一个月的会员费,没想到大受欢迎,市场一下子就做起来了。”刘梦媛回忆说,“美国最大的服装租赁App‘租T台’(Rent the Runway)几乎和我们在同一个时间推出了日常装租赁业务,151美元一个月,也非常火,看来这才是消费者最需要的服务。”

据刘梦媛介绍,目前衣二三常年保持至少3万个不同的款式同时在线,服装总量也保持在100多万件的水平。很多消费者把衣二三当成了试衣间,遇到自己特别喜欢的就会买下来。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衣二三在南通投资建设了一个仓库,用专业的保养方式尽可能地提高一件衣服的使用寿命。但即便如此,一件衣服通常流通超过两年之后就会下架,然后打折卖掉或者捐给公益机构,算下来一件衣服平均会流通十几次,使用率算是相当高了。

刘新博士非常看好服装租赁业务,他认为时尚业的未来很可能就是定制加共享,订单经济将成为主流。“未来人口增长和资源匮乏将会彻底改变时尚行业的经营方式,普通消费者很可能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共享。”刘新对我说,“如果你想穿得和别人不一样,那就花很多钱去定制,个性服装将会变成一件奢侈品。这样一来商家也不会再有库存压力,反而能赚更多的钱。”

这样的未来,你准备好了吗?

之禾成衣开发高级副总裁姚曼丽(袁越 摄)

 

尾声

服装租赁业做得再好,也不太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一件衣服最多只能流通两年就得报废,再算上邮寄过程中的高昂成本和碳排放,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还是太浪费了,所以刘新认为最根本的解决之道还是得想办法转变人们的消费观念与消费方式,减少无意义的、冲动性或炫耀性消费。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未来的服装必须满足两个条件:高品质+永恒设计。

成立于1997年的之禾(Icicle)就是这样一家中国服装品牌。我专程去了之禾在上海的总部,采访了成衣开发高级副总裁姚曼丽女士,请她给我介绍一下之禾的设计理念。

“我们的宗旨就是尽量做减法,不做潮流设计,不做过剩设计,不做缺乏使用场合的设计,并尽量让我们的服装不过时。”姚曼丽对我说,“所以我们会尽可能地使用材料的原色,减少装饰性图案,把钱花在提高面料的品质上。”

的确,之禾的大部分服装都显得特别简朴,缺乏所谓的“设计感”,颜色也偏素,但面料摸上去非常舒适,给人以高级的感觉,这样的衣服任何年代穿出去都不会感到落伍。

“我们的口号一直是‘买少点,买好点’(Buy Less,Buy Better),我们希望能通过这一原则吸引更多的消费者,靠这个来赚钱。”之禾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陶晓马女士补充道,“我们希望能把自然之道塑造成美的标准,唤醒人们对自然之美的欣赏能力,因为只有美才能影响行为。”

之禾的经营之道很可能就是环保运动的终极目标,因为大道理已经讲了很多遍了,但审美往往才是决定一个人行为模式的终极驱动力。如果不能培养出一套基于环保的审美标准,让未来的人类打心眼里爱上大自然,任何环保措施都将是不可持续的。

〔参考资料:Rolf E. Hummel,Understanding Materials Science;Vaclav Smil,Making the Modern World;Alan MacFarlane,The Glass Bathyscaphe;Sven Beckert,Empire of Cotton:A Global History;Mark Miodownik,Stuff Matters:Exploring the Marvelous Materials That Shape Our Man-Made World;Seth C. Rasmussen(Editor),How Glass Changed the World:The History and Chemistry of Glass from Antiquity to the 13th Century;William D.Callister Jr.,Fundamentals of Material Science and Engineering;Cambridge University,Sustainable Materials with Both Eyes Open;Sam Kean,The Disappearing Spoon;Stephen Fenichell,Plastics:The Making of A Synthetic Century;上海交通大学中欧木建筑研究中心,《木建筑》;布莱恩·费根(Brian Fagan),《考古学与史前文明》;《玻璃改变的世界》;SpringerBriefs in Molecular Science(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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