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里克·奥里乌（右）

一场棒球比赛，可以有各样的存在方式。在恩里克·奥里乌的世界中，那就是一部永不重复的交响乐。作为美国职棒大联盟坦帕湾光芒队西班牙语广播直播解说员，奥里乌与这支球队相伴已然20年。2020年赛季的开启，有些踉跄，行程短促，但棒球毕竟还在，所有人都该为此感念。奥里乌这个赛季的解说，较之以往，更加吃力一些，澎湃人心的交响乐不再上演，鲜有人声渲染，虽然有些声响从未如此清脆。疫情将球迷拒于赛场之外，这位58岁棒球解说员顷刻间便丧失声音的倚傍，因早产而早早丧失视力的奥里乌以往都是把听到的世界讲给那些热爱棒球的人。

世界之大，从不缺少勇者的故事。奥里乌出生在尼加拉瓜中部城市马塔加尔帕，在那里，棒球是绝对的国民运动，周边人对于棒球狂热的描述和议论，让一个沉浸在黑暗中的孩子心中植入了一份不灭的热爱。5岁时，父母将小奥里乌送到了哥斯达黎加，50年前，那里有着中北美地区唯一一所盲人学校。5年后，小奥里乌又跟随姑姑来到佛罗里达，就读盲人聋哑学校，从一个英语单词都不会开始，去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在学校里，小奥里乌从一位老师身上学得超人本领，能将听到的声音通过语言的描绘，立体鲜活地呈现。平日里，小奥里乌常常坐在收音机前听着各种体育比赛，尝试着在心里复原一个又一个运动的场景，梦想着日后能够将听到的世界讲给众人。

奥里乌将自己的梦想讲给了父亲，坚毅的父亲嘱咐他，人生从无捷径，没有人会因为他是盲人，而降低对他的要求，必须学得全身本领，完美呈现棒球比赛。在南佛罗里达州立大学求学期间，奥里乌参加了学校摔跤队训练，生机勃勃。毕业后，他勇敢地在棒球小联盟中尝试解说比赛，锤炼本领。1998年，光芒队跻身大联盟，一位昔日大学校友早就闻听奥里乌的传奇故事，在其促成之下，将球队西班牙语现场解说的重任交付给了在黑暗中保持着对棒球赤诚之爱的奥里乌。

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让奥里乌有机会将人生交付给自己热爱的运动。平常人根本无法度量这份独特的热爱，奥里乌笑着说，即使两条鱼儿的竞赛，他也会感兴趣的。解说搭档则大赞奥里乌听力感悟超绝，“他完全可以听到蚂蚁在走路”，凭借过人勇气，全身心拥抱赛场中的一切，他能够像有着明亮双眼的解说员一样，清晰地告诉收音机前的球迷们——“球在空中飞行！”

在耳机中，奥里乌仔细辨别着球迷的声音，一片嘘声，一通赞叹，都包含着无尽的细节，那般细腻，无比立体。在洋基大球场中传来清晰的口哨声，那一定是表明客队在溃败；听到了《天生好手》电影音乐奏响，那一定是得克萨斯游骑兵队出场得分了。甚至球迷爆发出声响的细小差别都逃不脱奥里乌的耳朵，他会因此判定接球手表现的微妙差别，细致入微，令人叹服。球迷如今不能入场，缺失了必要的声音参考，但奥里乌依然十分享受置身球场的感觉，他仿佛回到了初识棒球的岁月，在安静的房间里，尽情展开想象的翅膀，让那个不曾看到的世界立体起来。

疫情之前，每逢光芒队主场比赛前，奥里乌都会在妻子的陪伴之下，在球场周边找到一个个多年好友，聊聊天气，问问球队最新情况，丰富一下解说内容。大疫当前，这样面对面接触的机会被禁止了，但奥里乌还是会在妻子的帮助下，用其他方式获取信息，在心中默念那些有关光芒队有趣的历史典故，比赛中娓娓道来是表达对球队之爱的最好方式。听惯奥里乌解说的球迷们都发现了，陪伴他们多年的老熟人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没有观众的比赛，但大家彼此安慰，这样的赛季也许只属于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