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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云社演员退出粉丝群:规则之争

作者:admin 2019-12-19 我要评论

10月29日,德云社演员突然集体退出粉丝群,引发粉丝的错愕和不满,粉圈与相声圈的纠葛由此暴露在公众面前。 (插图 老牛) 记者/刘畅 实习记者/李秀莉 德云女孩 ...

10月29日,德云社演员突然集体退出粉丝群,引发粉丝的错愕和不满,粉圈与相声圈的纠葛由此暴露在公众面前。

 

(插图 老牛)

 

记者/刘畅

实习记者/李秀莉

“德云女孩”

“老秦拿了我的笔签的名,但没给我签!”在一群少女的簇拥和惊呼中,不远处身材高大、深夜仍戴着黑口罩的“老秦”快步登上自己的车。11月1日的湖广会馆归于宁静,我身为一名男性观众的“尴尬”也终于化解。

这是一场德云社第七队的相声演出。德云社女粉丝有个“德云女孩”的普遍称谓,她们口中的“老秦”是其中的一名演员秦霄贤。戏园子的演出每晚都有,再普通不过,网络平台的票也不贵,上下两层的包厢和散坐,都是木头桌子、木头椅子,与舞台的远近差距,不过几步之遥,原价也都在一两百元,却一票难求,黄牛将票价炒高四五倍以上。晚场的相声表演20点开始,19点40分进场,售票门口不到19点便坐了一排手拿礼物、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孩,她们买不起黄牛票,其中的一些等在第七队入园前给全队送礼物,一些专为秦霄贤,等到21点前后他进场,甚至一直等到全场演出凌晨前结束。

看上去,德云社演出并未因这次“退群”事件受到太大影响。粉丝们等待的德云社演员往往都有微博粉丝群,他们在粉圈中的专门用语是“蒸煮”(即“正主”),表示偶像本人,而10月29日这些“蒸煮”曾突然集体退出微博粉丝群。德云社始终没有向粉丝交代原因,粉丝间众说纷纭,流传最广的信息是德云社的一名年轻演员与一名初二女粉丝频繁私聊,以及德云社部分演员跟粉丝借完钱后便解散粉丝。

虽然数小时后演员又加回粉丝群,粉丝的不满却因这一不明所以的行为集中爆发。他们所在的V+粉丝群需要缴纳168元的会员费才能进入。那是微博推出的专属会员服务体系,粉丝可以加入微博大V本人担任群主的V+粉丝群,大V在其中通过社群、直播、问答等方式,与粉丝互动,实现社群变现。而德云社的众多V+粉丝群平时普遍没人管理,资深的粉丝在线下也难以享受任何优惠,仍要从黄牛手中买位置好的票,群里的“蒸煮”原本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2018年11月4日,张云雷与杨九郎在德云社黑龙江分社演出(IC photo供图)

 

一个看似传统的相声班社何以与最时髦的粉圈产生这么大的碰撞?我来到演出现场一探究竟。门口的阵仗让我嗅到一丝粉圈的气息,但我本以为检票进场后,我的性别焦虑会有所缓解,毕竟在传统印象里,愿意迈进戏园子的人,大半都是手上盘着核桃的中老年男性,或者是些旅游团来体验老北京传统文化。结果我仿佛误入了地铁中的“女性专列”,从各地赶来的女性在挑选心仪的座位,有些还抱着皮卡丘的公仔,她们的标准不只是离舞台近,二楼正前方也是令人羡慕的位置,那里便于拍照和录像,这一曾因有违“相声需要现场互动”的“教旨”而被抵制的行为,如今变得必不可少,一切都与熟悉的曲艺场景迥异。

偶有零星的大腹便便和稀松头顶,使我有些许心安,但演出的目标显然不是他们。人气最热的秦霄贤攒底,最后一个上场,而对观众为他掏钱的调侃从第一个演员便开始了,观众若不解个中缘由,会感到不明所以。前面的表演更像铺垫,位置不好的观众一边听一边玩手机,与在家看视频里的段子无异。演员则将德云社演员退出粉丝群事件的调侃融进表演里,“我们的微博下面有粉丝留言,‘我上初二,不敢留言了’”。

秦霄贤在22点左右开演后,座位靠后的人全程站立,几乎全场的手机和在舞台边上捕捉野生动物灵动身姿时用到的长筒镜头都对准了他。在不以相貌论英雄的相声界,22岁的秦霄贤算是长相清秀,尽管学相声不满8年,但名不见经传。他表演的是传统相声《汾河湾》,把自己的形象优势和内容结合起来,男扮女装,与捧哏的搭档组成一对,二人“打情骂俏”,逗得台下女粉丝爆笑连连。他语速快,东北口音明显,女粉丝挑逗他时,口音更重,手舞足蹈时很像东北二人转。

“傻是他的风格,他的表演怎么说都更像是小品。”从成都赶来的赵婷个子不高,一脸清秀,她没有在表演结束后拥入数十名粉丝簇拥的丛林,她不要签名、也不离开,只为远远看秦霄贤一眼。此时也只有她有余心告诉本刊,秦霄贤在粉丝心中的定位。粉丝们大多在今年从抖音里看到他几十秒的相声片段,有些被他的相貌吸引,有些喜欢上他的“傻”。

在如今的德云社,郭德纲、于谦、岳云鹏的相声已经知名,虽然早已走出相声圈,但在粉丝的认知中仍是相声演员,类似秦霄贤的年轻演员不少,只要长相端正,都会走偶像化的明星路线,郭德纲的儿子郭麒麟,以及张九龄、周久良、孟鹤堂等都有这种趋势。“辫儿哥哥”张云雷是个中翘楚,他在德云社里相貌出众,才艺也扎实,从小学艺上台,如今27岁已是第八队的队长,在各大城市的大舞台商演中露面,每张票价动辄数千,超越德云社目前的“台柱子”岳云鹏,甚至郭德纲。

秦霄贤被看作是张云雷的初级版本,流量不及后者万一,远算不上明星。但与所有的流量小生一样,他的颜值是圈粉的基础,他的“傻”是人设,乃圈粉的手段。相声本身已非粉丝喜爱相声演员的主要标准。

于是,女粉丝占据小剧场,心疼秦霄贤的粉丝把自己设定为“妈妈粉”,甚至一些粉丝抱怨秦霄贤的搭档表演时用扇子把他打重了,都变得并非不可理喻。赵婷厌烦她们在表演时频频挑逗秦霄贤,觉得她们把一个完整的“活”搅得稀碎,但她和这些粉丝们都是用粉圈的行为方式与自己的“偶像”互动。

赵婷这次专门来北京看了两天秦霄贤的表演,第二天一早就要回去工作。一年下来,还有张云雷和岳云鹏在全国各地的表演等着她,只要她能买到票一定会去。网络上,她从不缺席,浏览秦霄贤和张云雷的个人微博和超话,为偶像打榜拉数据,乃至购买张云雷的歌曲专辑、代言产品。而秦霄贤和张云雷各自的微博也调动粉丝的热情,几乎每天都发布照片,张云雷更是既有自己代言产品的照片,又常常放上自己有道具、有背景的硬照“营业”。

粉圈逻辑

粉丝像追偶像一样追相声演员,源于张云雷在2018年初的火爆。他翻唱北京小曲的代表作《探清水河》被放上抖音后,相声圈外的人将他视为歌手,他又在2019年发表新歌专辑,身处与流量明星相同的平台上,粉圈的追星方式自然而然地跟进。许多德云女孩自称“辫儿哥哥的二奶奶”,如今他的商演返场时,粉丝挥舞绿色荧光棒的大合唱已经成为相声界独一无二的现象。如今放眼相声界,仍只有他可与流量明星一比。

赵婷也挥舞过荧光棒,当我好奇“粉圈文化进入相声,对相声意味着什么”时,她却与大多“德云女孩”一样,认定自己接续民国的曲艺之风,是在“捧角”,她把张云雷认为是引领她接受传统文化的老师。

“北京第二班相声大会”的经纪人徐雪表示认同。生于上世纪80年代初的她,从小听相声,与相声界的老先生多有往来。她把张云雷的火爆首先定位在年轻人引领的复古风潮,她说,cosplay圈的人最先追捧张云雷,他们的动机与穿着汉服上街的人增多有共同之处。而她对偶像的狂热也不感到新鲜,“捧角最传统的方式就是献花篮,谁收的花篮多,谁就人气旺,而在新中国成立前的小剧场里,收花篮最多的是唱大鼓的女演员,她的旗袍开衩到大腿根,原因与当前女粉丝喜欢颜值没有差别”。

网络世界将“捧角”多构筑了一重维度,又将各个喜好细分。张云雷的粉丝类别甚至可以在字典中专门辟出一页讲解,除了将张云雷和他的搭档幻想成一对情侣的“CP粉”,也有把张云雷当作自己孩子维护的“妈妈粉”,以及单纯欣赏张云雷相声水平的“双担”,乃至在微博上痴迷张云雷的“玉手”和美丽喉结的“女友粉”。赵婷愿意私下讨论某个段子的好坏,在网上却几乎从不发表言论,不同类型的粉丝之间,总会燃起战火。

“有些CP粉为了让张云雷和他的搭档看起来更般配,会‘踩’张云雷,比如故意说张云雷不能跳舞。”齐连珊如今是张云雷最大的微博个人应援站的站长,她向我解释粉丝纷争的个中缘由。“张云雷是郭德纲的妻弟,从小随郭德纲学艺,10岁就登台。但他的人生似乎每每刚有起色,就遇到一个大挫折。2006年他可以挑大梁了,那时德云社刚火,他遇到青春期变声,从德云社消失了6年;回来后办个人专场、参加影视节目,又积攒起人气,2016年他从南京火车站20米高的地方掉下来,摔成重伤,浑身打了100多颗钢钉,直到今年年初才把钢钉全部取出。这些都人所共知,说他不能跳舞的言论,让张云雷的其他粉丝很受不了。”

不过从粉丝的管理者角度看,粉丝间的争论在粉圈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是需要引导。像典型的“妈妈粉”一样,齐连珊被张云雷曲折的经历所吸引,看不惯别人诋毁自己的偶像。“70后”的她相对沉稳,是天津一所大学理工学科的教授,2017年偶然观看一场张云雷的演出后,进入粉圈追逐偶像,以前她不允许学生为追明星请假,如今也成了学生们中的一员,一年要为张云雷花费10万多元。她手下有三个微博粉丝群,共6000余人。粉丝中的大多数与她上大学的孩子差不多大。她用带学生的方法管理他们,找几名“班委”组织大家,遇到群里有人听到他人的过激言论后情绪激动,她就让管理人员出面安抚,唯一的要求是保持与张云雷的距离,不能干涉偶像的私人生活。

粉丝能够组织起来,源于各自的热情。齐连珊能够成为个站站长最为典型。2018年8月张云雷带着团队到三庆园专场演出,现场购票的人排成长队,同时又新增网上购票渠道,结果演出票在网上瞬间售罄,现场的人不满,以致与售票方发生冲突,直到警方介入才终止,张云雷的名誉也因此受损。他为补偿观众,又加演两场。齐连珊见没人支持张云雷,便带头与七八位粉丝一起做了应援牌,加演场次时放到剧场里,得到众多粉丝的认同,越来越多的人与她建立起联系。

大量粉丝自发聚在一起,相比单纯的“捧角”,更为重要的功能是组织活动。齐连珊从小在曲艺之乡的天津长大,早早接触到曲艺界老艺术家们的表演,但心中有个萦绕多年的苦恼,她发现学生们追韩星、日星,却对传统文化极其不屑,直到她看到剧场里的年轻人真情实意地喜欢张云雷唱的评剧。她回到学校向学生们介绍张云雷,今年7月,借助自己个站的影响力,她连同其他三个个站的站长,商量以张云雷唱的歌曲为内容,每个站负责一个曲种的板块,共同组织一场粉丝间的曲艺大赛。一周就筹备成型,有上亿人在线上录下自己的视频参与,阅读量超过8亿,影响力触及粉圈之外,“最小的孩子只有两三岁,也能唱一段京戏”。

如此凝聚力的背后,是与“捧角”完全不同的机制。“在大数据时代,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流量和金钱来体现一个人的影响力。商家相当于我们支持爱豆的中转站。”赵婷说,他们在微博上打榜是为了数据,数据是为了平台所需的流量,平台越好,发展机会越多。投射到偶像身上,便是广告和代言,粉丝们再购买偶像代言的产品,进一步增加偶像的收益和影响力,如此循环。

“公司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们也知道,粉丝对张云雷的支持,德云社必然有收益,但也无可厚非。”赵婷浸染粉圈已久,她与张云雷的其他粉丝们一样,并未将德云社看作相声班社,而是将它视为经纪公司,也明白其中的运营机制。而粉圈机制带来的巨大利益,势必将相声社团和演员带向相声以外的混沌之地。

“德云女孩”们观看相声表演时拍照是必不可少的流程(视觉中国供图)

 

“出圈”的选择

“一个巴掌拍不响”,相声团体根据演员的特点做规划,鼓励他们“出圈”涉足其他领域,是演员们与粉圈接触的前提。粉圈逻辑与经纪公司完美契合,在相声圈已是普遍的选择。

“过去收徒是签字画押,现在是大家一起挣钱吃饭。”北京曲协主席李伟建是相声表演艺术家刘洪沂先生的徒弟,他曾于1982年进入北京市曲艺团学员班,可以学习团里所有老先生的特长,没有门户之见。他告诉我,这种方式与传统的师徒制已有相当大的分别。师徒制有严格的师承关系,虽然可以向多位老师学习,但除非学艺途中师父去世,一生只能拜一位师父。并且只有师父认可,才有上台表演的资格,“师徒制之下的入室弟子,起码要在师父家里住三年,师父负责徒弟的吃喝拉撒,徒弟出师后回报师父,这是‘师徒如父子’的本意”。

而如今,师徒制大多只是一个对相声传统的追溯。李伟建告诉我,目前除了有编制的曲艺团,相声班社实际都是经纪公司。在工作机会遍地的当下,父子般的情感和个人利益的纠缠不清,成为师徒制退出历史舞台的主因。2010年德云社中郭德纲与徒弟产生的纠纷是最直接的证明。

德云社在这一年从家族制管理改为公司制,与所有徒弟签订劳动合同,公开招募学员。徐雪的“北京第二班相声大会”也在这一年成立,并且自成立之初,便是经纪公司的模式,培养新人采用学员制。相关从业者称,学员制下,学员需要更加自觉,但机会更均等,自身的潜能也有机会全面施展。

经纪公司的收益模式反映到相声班社上,便是加入相声班社的演员或拿演出费的分成,或与公司签全约,接受公司的培训和职业规划,拿公司的工资,演出费与所接的广告都会与公司分成。

相比传统中师父对徒弟全方位的管束,在公司制度下,经纪人的角色更多像朋友,最主要的工作是建议和陪伴。徐雪告诉我,她让公司里两个学习能力强的“95”后演员去现场观看脱口秀、尝试开放麦,“脱口秀的节奏与相声不同,但有些人可以适应。如果他们能说出来,我也不会阻止他们成为脱口秀演员”。

艺人“出圈”乃至向粉圈靠拢,不会受到相声班社的阻碍,背后更多是体量的压力。

目前北京的相声班社不计其数,每个却大多不到20人。有近20个员工的“北京第二班相声大会”规模中等偏上。因为有固定的剧场,整场的相声演出至少需要5个节目,演员起码需要10个人,公司能基本保证收支平衡。这样的前提是,演员中只有两名是全签的艺人,即使这两个人,也仍有自己的工作。“一场演出的演出费也就两三百,一周两三场,一个月下来也就两三千元,全签的工资也极低。若只在我们这儿说相声,根本活不下去。”徐雪告诉我,他们的相声演员的普遍心态是,相声本身是小众艺术,表演相声只能是业余爱好。

德云社有数百人,仅上得台面的相声演员就有9个队,远非普通的相声班社可比,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本刊向德云社询问他们对青年演员的规划,未得回应。但郭德纲曾对媒体表示,“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一个月捧出一个岳云鹏来,说相声的要想红,在我手里我可以给你推算到准确的日期”。从德云社演员参加的各项节目也可一窥端倪。郭德纲本人参演电影、参加综艺节目,并且成立也行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为他的徒弟开拓向演员和专业喜剧艺人转型的道路。如今人气最旺的岳云鹏和张云雷,也是与郭德纲相似的模式。

不过,走出相声圈并不意味着会天然吸引粉圈的关注。目前,商演始终是德云社收入的最主要来源。据此前媒体报道,2016年德云社5000人以上的体育馆演出演了111场,5000人以下的小剧场演了3000多场。其中郭德纲/于谦、岳云鹏/孙越带队的商演,平均每场最多收入100万元左右。据此推算,2016年德云社只商演一项收入就将近30亿元,盈利近15亿元。

但相关从业者告诉我,放在三年前,即使有岳云鹏表演的小剧场也卖不光票,当下辉煌,未来却不明朗。并非岳云鹏不受欢迎,而是因为他的粉丝多已结婚生子,没有余力频频追星,时代的风潮在更年轻一代的钱包里。这些新兴的粉丝大多与秦霄贤年龄相仿,儿时电视春晚中看到的相声,对他们而言与小品、脱口秀都是逗乐的表演。网络时代中,综艺节目的相声表演、社交媒体中的相声片段更加深了这种相似性,他们并不介意相声是否原汁原味。

在这种压力下,小剧场里的相声班社必须向德云社IP转变。10月30日,郭德纲在微博宣布2020年启动德云社团体综艺节目《德云供笑社》,德云社被称为“亚洲第一相声天团”,标语则是“新的流量继承者is coming”。

规则之争

拥有更多流量意味着要迎合更广大群体,尤其是粉圈女粉丝的口味。

“对比张云雷出名前后的视频,他的风格变化很大。”赵婷发现,张云雷从小戏园到商演的大舞台的转变,“因为要面对更多观众,尤其是女观众,他的表演变得很干净,粗俗的段子都被替换掉了,比如《探清水河》中的一句原词是‘两口子卖大烟’,他就改成了‘两口子落平川’。而两名男演员说相声时,张云雷在反串女性时与搭档的肢体动作,也几乎都消失了”。

粉丝们将此视为张云雷自身逐渐形成的风格,并且不自觉地屏蔽了德云社对他的塑造。齐连珊告诉我,面对郭德纲一步步将张云雷推上八队队长,使他常驻三庆园,并成为德云社第三个进体育场开个人专场的演员,又让他加入自己主持的《欢乐喜剧人》《笑傲江湖》《相声有新人》等一线节目,尽管理智上承认背后有德云社的运作,情感上始终认为张云雷上综艺节目、出音乐专辑,都是他脚踏实地的个人选择,“他每一次开拓都是水到渠成”。

类似多少有些单纯的看法,是相当一部分粉圈粉丝的心态,他们认为偶像的成功多是个人努力的结果,而只有粉丝最能理解偶像的艰辛,并为偶像的利益着想,由此形成一种“主人翁”意识。齐连珊向我介绍,张云雷的粉丝会主动为偶像做应援,粉丝与德云社对此并无龃龉。“只有在应援或表演的现场,德云社会和我们接洽。我们在群里筹钱做海报,向德云社申请授权,实际上是在帮他们的忙,他们也没有不同意过。”

同时,粉丝希望自己的偶像得到经纪公司最大的关注和维护,而同一团体内不同偶像的粉丝便会产生冲突。近两周的冲突越发密集。赵婷向我举例,10月30日张云雷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广告后,他的粉丝质问郭德纲,为何不让他的儿子郭麒麟发,“这是德云社在拿张云雷当吸血工具”。而在这样的言论出现前两天,微博上张云雷粉丝后援会的账号变更和微博群里管理员的更换,引发了张云雷粉丝最大的愤怒。

齐连珊告诉我,张云雷极少与粉丝互动,官方认证的粉丝后援会是粉丝了解张云雷动向、与他互动的唯一桥梁,被粉圈称为“官皮”,粉丝们在他们管理的超话中公开表达自己对张云雷的喜爱。此前这个账号由粉丝担任,德云社一方只是认证。10月29日,官方认证另一个微博账号作为“官皮”,接手张云雷的超话,由德云社的工作人员管理。粉丝们发现,新“官皮”不但不及时更新张云雷的活动、代言,还屏蔽张云雷的“唯粉”在超话上发布的消息。官方的粉丝群内部同样如此,持各种观点的粉丝每天发1万多条信息,“德云社的管理员不但不组织,还将一些张云雷的‘唯粉’踢出群”。

梳理德云社此举前后的时间线可以发现,那正是郭德纲官宣《德云供笑社》的时候。作为易烊千玺的粉丝,赵婷认为德云社的处理方式并不专业,他们希望为张云雷在德云社内部成立独立的个人工作室。“一个组合内不同成员的粉丝之间有竞争,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有经验的经纪公司若想突出团队,会用比较柔和的方式扭转粉丝的想法,比如增加成员之间的互动。”

对于德云社一方,平衡背后是新旧管理制度的交织。张云雷多次表示自己是德云社的一员,虽然德云社完成企业化转制,但张云雷毕竟自小便是郭德纲的徒弟。而且不仅德云社转型之前的师徒关系难以通过合约的形式撇清,郭德纲在2016年曾公布一份家谱,其中既有德云社的十大班规,也有被革出师门或暂留查看的弟子。他一方面通过现代公司的合同制度管理学徒,又试图用传统家谱实现道德和情感的约束。郭德纲曾在接受采访时坦陈,德云社既像现代企业类型的文化公司,又像京剧戏班,“学员一边享受着传统戏班的培训方式,一边期盼文化公司的收入模式”。

把艺人绑在一起的根源,是德云社难以割舍的相声主体定位,那是获得公众认可的根本。而相关从业者说:“从经营的角度看,走流量明星这条路没问题,相声也只是个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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