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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陈腐,半是新鲜

作者:admin 2017-06-26 我要评论

福瑟的作品流淌着前辈易卜生的血脉,承袭了其家庭剧场的自然风格。但福瑟作品的国际传播,又是对后者早期挪威社会现实主义式报道的背离。 记者_黄修毅 上海报道 ...

福瑟的作品流淌着前辈易卜生的血脉,承袭了其“家庭剧场”的自然风格。但福瑟作品的国际传播,又是对后者早期“挪威社会现实主义式报道”的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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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_黄修毅 上海报道

平行世界的深渊

现今国内的话剧舞台上,多是夹塞各种段子的超长小品,而要看到一部真正的话剧,实属难得。约恩-福瑟(Jon Fosse)这个在国内仍属“冷僻”的名字,却带来了这难得一遇的体验。

12月上旬,在上海首演的福瑟名剧《名字》,两小时内在布置成客厅的舞台上,一家六口相视或者沉默,交换着极其简单的词语(不超过五十个常用词),却在每一次停顿的屏息中,紧绷住了在场者的神经。

全部故事都发生在客厅的狭促空间之内,但观众复述起情节,达成一致却并不容易。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孩回到父母家中,她的男朋友和“老相好”也先后赶至,全部议题都只为了给尚未出生的孩子取个像样的名字。随着剧情的进展,台上台下都深陷进了好像会传染的交流无能,逃逸的话语均指向盘根错节的情感。

女孩对男友的使气,像是在责备他对自己爱得不够,但她与“老相好”在家人面前无所避忌的亲昵,又让人发懵:向来伦理“前卫”的北欧国家到底是怎么个尺度?男友在女孩和她的家人面前显得被动、犹豫,好像一不小心出口的承诺就会变成谎言,他又在讳避什么?

至少没有人会把这出并不复杂的情节,化约成类似情节剧的俗套:一段年轻人之间的三角恋,因为受到家庭、社会压力,出于这样那样道德矫饰的需要,而在孩子命名的问题上悬而未决。舞台上想要表达的关切,出口却成怨怼;让舌头僵在嘴里的善意,使得沉默在观众席里扩散得更加浓重,卡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在未婚先孕、开放的婚姻都已难构成道德禁忌的世界里,让舞台上的人怯懦、顾忌的东西,倒底是什么?

那位从头至尾以书来屏挡他人的探问、显得格外内敛谨慎的男主角,在全剧唯一一段流畅的独白中,奔涌出了在他木讷的外表下,活跃的想象力和热情:

“我一直在想/一定有一个地方/在那里/孩子们出生前都聚集在一起/在那里/孩子们都还只有灵魂/不过反正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彼此交谈/用他们天使的语言/而且他们还在热切地想着/他们最终会到哪里去/因为他们自己当然决定不了/然后他们要去哪里就决定好了/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都决定好了……”

整个舞台直到此刻,始终是灰色的,冷的。无谓的话语在艰难相爱的人之间,掉入平行空间,被错失,坠落。

至今回想这场戏的彩排,导演徐紫东直呼“后怕”。那种爱与恐惧的巨大混合,在每一个语言停顿处压人。为了承担起“男朋友”这个角色,他特意找了一个外形、气质更成熟的演员,而在剧本里,那本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

“生活化”的荒诞风格

二十岁,是福瑟发表第一部诗集的年龄。这个曾经憎恨舞台的诗人、小说家,在三十多岁才阴差阳错地转向剧本创作,但他依然坚持用作诗的方法写剧本,“我只是去听取那些词,在写出来之前我都不知道人物是什么样的,我只是听凭语言的节奏、旋律把我带进未知,然后有时发现出来的时候,我知道了此前所未知的。”

迄今创作的30余部舞台剧,都延续了福瑟从处女作《Someone is Going Home》(中文版名《有人将至》)开创的简约风格,主要剧情多是发生在现代家庭的两三人之间,精神的贫困像一支无调性变奏,涂写在空白的幕布上。

近十年里,福瑟成为全球舞台上被搬演剧目最多的在世剧作家,以至于哈罗德-品特的御用导演Claude Regy不惜为他打破退引的宣告,复出执导了法文版的《有人将至》。而福瑟本人在今年博彩公司开出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赔率榜上,在最后一周内连跳三档,以“1赔9”位列前五。

西方媒体为福瑟剧贴上了各种现代标签,“极简主义”、“抽象戏剧诗”、“后荒诞派”等等,不一而足。在“荒诞派”沦为过场、而“后现代”跻身时髦的国内戏剧舞台上,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打动人心的元素。

福瑟剧中那种半是陈腐,又半是新鲜的东西,使得《名字》在上海话剧中心的首演十六场,出人意料地几乎场场爆满。福瑟的剧作中显然流淌着他的挪威前辈易卜生的血脉,承袭了其“家庭剧场”的自然风格。但福瑟作品的国际传播,又是对后者“挪威社会现实主义式报道”的背离。

作家本人更愿强调的是他得自西班牙诗人洛尔迦的师承,那种更口语化的风格,中和了“荒诞派”对社会用语的抵触,从而使得“如何给孩子命名”这样一个贝克特式的荒诞题目获得了日常的质感。

为了传达这种“生活化”,导演徐紫东称,在上海话剧中心演出的版本甚至还刻意修改了一下舞台,让原本在剧本里设计成一株荒诞植物一般的布景—孤零零矗在崖角的小木屋,变成了现今舞台呈现的一个房间冷角,甚至还带点上海白领观众所熟悉的IKEA气味。

即便如此,不时制造停顿、空白的对话还是对演员提出了苛刻的要求。“在台下对起来什么都有,一到台上那种感觉反而消失了。”其中部分原因还要归之于福瑟的本子原是用“新挪威语”写成,多是“外省青年”的剧中男女,操习着一种官方的标准话,就会有种自然的作态和难以消除的尴尬,而这显然是中文版力所不逮的。

笔下的戏剧人物从欧洲登上了东亚的舞台(此前亦有日本、韩国版福瑟话剧),那个从挪威小城卑尔根走出的青年福瑟,如今被当成“国宝”供养在首都奥斯陆的皇宫(因2011年获封挪威最高艺术荣誉奖项 Grotten)。

纷至沓来的荣誉似乎并不能给予在星球北境、守望人心秘密的福瑟增添什么,世俗的欢呼仍无碍他倾听的耳朵在那里建造,也同时毁灭—

“在我的创作中有大量的破坏,当然你也能找到某种爱。我崇敬易卜生,尤其是他的晚期创作,他是个伟大的愤世者。我想,我的作品中或许存在着可以称之为神话学的爱(mythological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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