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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画中的蔬果之美

作者:admin 2020-01-21 我要评论

叶放喜欢将美食、古书与艺术相结合,在自己设计的南石皮记园林山水中举办文人雅集(张雷 摄) 蔬果植物在两宋期间成为宫廷及民间都喜闻乐见的绘画题材。特别是当...

 

 

叶放喜欢将美食、古书与艺术相结合,在自己设计的“南石皮记”园林山水中举办文人雅集(张雷 摄)

 

蔬果植物在两宋期间成为宫廷及民间都喜闻乐见的绘画题材。特别是当小幅绘画替代大幅绘画,纨扇和册页的形式逐渐盛行,似乎成为蔬菜与瓜果最理想的载体和最亲切的选择,作为中国花鸟画中一种独特的题材,蔬果绘画虽然所占比重并不大,却始终引人注目,讨人欢喜。

出现在两宋院体画中的蔬果,大都是画院画师们工笔形式的画作,无不以清丽之气与精致之质来象征高贵与祥和。包括南唐时徐崇嗣的《枇杷绶带》,北宋时崔白的《茄子》、赵佶的《枇杷山鸟》,南宋时林椿的《果熟来禽》、马麟的《橘绿图》等等。正是这些生活中的日常素材,被宋人为我们建立起一种平凡中见典雅的风范。

南宋《枇杷山鸟图》故宫博物院藏

 

当蔬果成为审美的对象,食物也可以化身艺术的使者,蔬菜瓜果纷纷走出配图,成为文人画家笔下的宠儿和水墨绘画的主角,而文人画家则在表达欣赏与赞美的同时,往往还赋予了情感的蕴含与理想的寄托。

于是,那些充满形式美感的水墨蔬果,成为画家艺术风格与品位的传递,在中国水墨画的史册留下了一系列个性蔬果的符号,其中有宋时期牧溪的“柿子”,明时期孙隆的“竹笋”、沈周的“枇杷”、陈淳的“石榴”、徐渭的“葡萄”、孙克弘的“紫茄”等,还有清时期李方膺的“青菜”、陈洪绶的“灵芝”、赵之谦的“桃子”等。

宋元时期文人画兴起后逐渐成为绘画的主流,明清时期文人画的蔬果,大都是文人画家们写意形式的画作,旨在以形写神,通过事物外表的形态,展现事物内在的神韵,所谓文人心目中的水墨意象,在这个时期发挥到了极致。

于是,专以蔬果为主题,或者以蔬果与花卉、草虫相结合的册页、手卷慢慢流行起来。其中有明末清初朱耷的《瓜果草虫册》,恽寿平的《蔬果册》,石涛的《蔬果册》《花果册》,也有扬州八怪中金农的《蔬果册》《花卉蔬果册》,还有海上画派虚谷的《蔬果册》,任伯年的《蔬果册》《花果册》,吴昌硕的《蔬果册》,以及近现代齐白石的《蔬果册》,张大千的《蔬果册》等等。

随着这些风格各异的册页、手卷的不断亮相,日常生活中的蔬果纷纷走上书画桌,走进了书画展,成为艺术的作品和典藏。包括蔬菜类的青菜、白菜、芹菜、莲藕、莲蓬、萝卜、辣椒、茄子、芋头、茨菰、荸荠、茭白、菱角、冬瓜、南瓜、黄瓜、丝瓜、玉米、稻谷、葫芦、西红柿、扁豆、豆荚、蘑菇、香菇、灵芝、百合、银杏、花生、春笋、冬笋,乃至大葱、生姜等,也包括瓜果类的西瓜、芒果、佛手、柚子、橘子、柿子、梨子、桃子、栗子、石榴、菠萝、荔枝、龙眼、枇杷、杨梅、葡萄、樱桃等等,俨然一片纸上的芳草地,美术馆、博物馆里的果园菜场。

其实不难发现,这些以蔬果为题材的水墨画,与其说是画家为自然写像,不如说是为自己写照,所谓文人比德,也就是植物的比喻和拟人,以蔬果写精神,以蔬果写性灵。

要说最能体现文人气质的蔬果,非白菜莫属。无论贫寒还是富庶的厨房里,都会有白菜的身影,既是菜场中寻常见的蔬果,也是餐桌上相见欢的菜肴,随手烹调就能撑起一桌美好滋味,当之无愧的价廉而物美。同时,在文人看来,白菜清白而高雅,默默地透露出一种精神,平凡、朴实,淡而无奇却余韵清芬,素而无华却雅洁丰腴。

白菜古称“菘”,在北宋陆佃的《埤雅》中有“凌冬不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的说法,作为甘于清贫,洁身自好的象征,白菜自然也就成为了文人笔下的挚友和知音。

在把一棵最普通不过的白菜表现得栩栩如生的同时,文人常会在画上书写诗文,有的寥寥几句,有的长篇大论。既是表明画题,又是表达心志,感怀情愫,寓意深境。在明沈周《辛夷白菜图卷》的白菜上,就题有吴宽的诗句:“翠玉晓茏葱,畦间足春雨。咬根莫弄叶,还可作羹煮。”李方膺《花果册页》的“白菜”上,也自题说:“菜把甘肥色更鲜,劝农曾见口流涎。从来不到街头卖,怕得官衙索税钱。”

也有爱白菜入迷的文人,作画题咏,一而再再而三,足见其如醉如痴的程度。晚清的吴昌硕和民国的齐白石就是其中的典型。

吴昌硕曾先后多次作《白菜图》、《白菜红萝卜图》以及《白菜红萝卜蘑菇图》等,画上题咏有这样几首颇具代表。其一:“菜根长咬坚齿牙,脱粟饭胜仙胡麻。闲庭养得秋树绿,坐摊卷轴根横斜。读书读书仰林屋,面无菜色愿亦足。眼前不少恺与崇,杯铸黄金糜煮肉”。其二:“具区之精昆仑苹,玉蔬金叶仙厨珍,烟芽露甲堪素食,要与天地同长春”。其三:“花猪肉瘦每登盘,自咲酸寒不耐餐,可惜芜园残雪里,一畦肥叶野风干”。

出于对家乡的思念,吴昌硕笔下白菜具有明显的慰藉之意,《秋霜入菜根始肥》中画一块墨石和两棵白菜,自题说:“菜根常咬能救饥,家园寒菜满一畦。如今画菜思故里,馋涎三尺湿透纸。菜味至美纪以诗,彼肉食者安得知”。一年后又画,《秋霜入菜根菜根始得肥》中画两块墨石一棵白菜,自题说:“菜根常咬能救饥,家园寒菜满一畦。如今画菜思故里,三尺馋涎湿透纸。菜味至贵纪以诗,彼肉食者安得知”,前后诗句几乎一模一样,然而从“至美”到“至贵”的变化,却让浓浓的思乡之情跃然纸上。

诗中所说的菜根,不只白菜的一个部位,还是中国文化中含有儒学和道学思想的一种概念,所谓《菜根谭》,就是每一个人的才智和修养,唯有经过艰苦的磨炼才能获得。

于是,吴昌硕在《白菜芋头图》和《白菜红萝卜图》等画作上,多次题咏:“咬得菜根定天下,何事不可为?然这菜根辣处亦难咬,却须从难咬处咬将去。”清贫出身的画家,以直白的语言,表达对菜根的感悟,犹然升华出一种人生哲理的表达。

自称甘为吴昌硕“门下走狗”的齐白石,也曾先后多次作《白菜图》,而画上的题咏以这样几首最能代表。其一:“莫道小园长冷落,春来也有菜花香”。其二:“朱门绝少,茅舍春早,一笑加餐,何曾同饱”。其三:“生长清平不识饥,酒如泉水饭如泥,老来离乱无颜色,白石翁家菜满畦”。其四:“诸侯宾客四十载,菜肚羊蹄嗜如殊,不是独夸根有味,须知此老是农夫”。而《白菜冬笋图》上的题跋,也许更能代表:“曾文正公云,鸡鸭汤煮萝卜白菜,远胜满汉筵席二十四味,余谓文正公此语犹有富贵气,不若冬笋炒白菜,不借他味,满汉筵席真不如也”。

虽然难以统计齐白石一生画了多少棵白菜,但是在齐白石心目中,白菜的精、气、神却始终如一。

齐白石笔下的白菜,《清白传家》与《清白人家》是最常见的标题,那怕加了柿子也是《清白传世》《事事清白》,显然这清白二字,写出了齐白石对人生的态度,与其说是一种健康生活的审美,不如说是一种行事处世的原则。而《白菜辣椒图》等画作上,还有这样的题跋:“牡丹为花之王,荔枝为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菜之王,何也”,以白菜为蔬菜之王,更成为齐白石价值观的真情流露。

同为出自清寒的齐白石,对菜根同样有着特别的感觉和领悟。其多次作《白菜蘑菇图》,画上自题说:“菜根滋味,惟仕宦不能知。”多次作《白菜红萝卜图》,自题说:“岂只老翁颜色似,通身骨相有根香。”

齐白石《白菜雏鸡》 首都博物馆藏

 

而其多次所作的《白菜图》和《白菜小鸡图》等画上,一系列的自题则把菜根演绎成了传承的人文,其一:“先人作过三代农夫,方知得此根有真味”。其二:“不独老萍知此味,先人三代咬其根”。其三:“先人代代咬其根,种菜春园深闭门,难得前朝太平日,人知识字布衣尊”。农家以菜为根本,齐白石以菜根为世家之本,清标淡远的同时,也流露出思乡之情的自我慰藉,正如其题咏所说:“菜根香处最相思。”

毫无疑问,吴昌硕与齐白石寄托在蔬果上的情感是真挚而热忱的,流露出的人文趣味和品格,也从白菜谐音“百财”的寓意招财纳福,延展到根味引申真味的寓意“百事可定”,也就是说从生活的安乐升华到生命的安顿,或者说从水墨写意的艺术形式演化到深入浅出的思想境界,日常长物,无不活色生香,也许这正是其作品深入人心并流芳千古的根本。

作为既大众又文人蔬果的代表,白菜集宠聚爱于一身,其实每一种蔬果都会受到各式各样的青睐,所谓窥一菜可见全蔬。与其说蔬果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莫如说蔬果是我们人文的一部分,蔬果成为天地自然之间的文人观照,更成为世界观方法论之间的文化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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