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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哀伤”

作者:admin 2020-09-18 我要评论

哀伤没有特效药,它也不会完全消失,但人们可以带着哀伤去生活。 美国哀伤心理学家罗伯特内米耶尔(中) 哀伤不是抑郁症 哀伤这种人类最常见的情感,恰恰是心理...

哀伤没有特效药,它也不会完全消失,但人们可以带着哀伤去生活。

 

美国哀伤心理学家罗伯特·内米耶尔(中)

 

哀伤不是抑郁症

哀伤这种人类最常见的情感,恰恰是心理学最复杂的课题之一。丧失和哀伤是非常私密的经历和体验,人们往往不愿让陌生人接近这段记忆,甚至也很少让自己再去触碰。哀伤是非常复杂的,混合着悲伤、愧疚、愤怒、拒绝承认事实等一系列反应。因此,直到最近20年,心理学对哀伤的认识才慢慢清晰起来。

在失去至亲之后,50%~85%的人会在事件发生后最初几周甚至几个月内体验到强烈的哀伤情绪。他们感到极度的悲哀、失眠、肠胃功能紊乱、体重下降、回避与人接触、情绪不稳等,这都是哀伤带来的正常反应,但正常哀伤反应会随时间的流逝逐渐减轻,而病理性哀伤反应则不会减轻,甚至会变得更为严重,对生理、心理以及正常的社会功能造成巨大损伤。

在心理学对哀伤近百年的研究之后,2018年,世界卫生组织公布了《国际疾病分类(第11版)》(ICD-11),正式新增了“延长哀伤障碍”:在挚爱的人逝去6个月后,生者对逝者的极度思念仍不断地萦绕心头,不同的哀伤反应随时会被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触发。哀伤会严重损害到个人、家庭、社会、教育、职业及其他重要方面的功能,使丧亲者难以正常工作、学习、做家务、与人交往和处理日常生活事务。根据国际统计数据,超过10%的丧亲者会罹患延长哀伤障碍,而相比其他哀伤人群,丧失子女的父母罹患延长哀伤障碍的比例要高得多。美国一项关于失去独生或全部子女的母亲的研究显示,在失去孩子的5年后,依然有多达31%以上的母亲需要频繁接受心理治疗。

哀伤常被误认为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根据美国精神医学学会2013年出版的《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哀伤和抑郁有很多区别。比如:哀伤的痛苦往往如同大海的浪上下起伏;抑郁症的痛苦情绪则如同一潭死水。丧亲者在哀伤中往往依然保留着自尊;抑郁症患者则感到失去了自尊和自我价值,出现自我厌恶。丧亲者在哀伤中出现的死亡想法或自杀倾向往往是因为他们希望以死去“陪伴”逝者;但抑郁症患者的自杀念头更多地针对自己,觉得自己无法应对压力,无法承受痛苦。丧亲者在哀伤中会沉浸于关于逝者的回忆里,并会有类似于愉悦的感觉;抑郁症患者会自我指责,思维是消极的和绝望的。

失去至亲是严重的创伤,但哀伤并不同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延长哀伤障碍和创伤后应激障碍都有“闯入”症状,一些具有伤害性的往事意念会闯入脑中。当与逝者有关的事物出现在延长哀伤障碍患者脑海中时,他们可能从中得到某种温暖的感觉;而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只会因为“闯入”体验到焦虑和恐惧。

国际上的研究显示,易患延长哀伤障碍的高风险群体包括女性、老年人、家庭收入较低者、受教育程度较低者等。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教授王建平及其团队在《基于全国调研数据的中国失独人群心理健康援助体系研究(2016~2020)》项目中发现,失独母亲的哀伤水平要高于失独父亲,而年龄较小的失独父母的哀伤水平也会比较高;此外,居住于农村、收入水平较低的失独父母会表现出更强的哀伤症状。而丧失因素则体现在子女是否为暴力性死亡(包括自杀、他杀、意外事故和自然灾害等),以及较短的丧失时长这两个方面。患有慢性躯体疾病越多的失独父母,哀伤症状越严重。

文化也是影响哀伤反应的重要因素。根据王建平团队的研究,文化信念对失独父母的影响包括:孝文化可能会带给失独父母很多压力性的观念,让他们感到“低人一等”,对祖先父母“自责”,不利于丧子后的心理康复;缘分命运对失独父母的影响是复杂的,在丧子初期可能会缓解情绪痛苦,但长程来说可能也会产生无助感,从而让他们有更强的哀伤反应;“不祥之人”“晦气”等悲惨身份以及集体文化创伤的身份认同都会给他们带来歧视知觉,加深哀伤反应。

“而且我国受到集体主义文化的影响,很多中国父母用孩子的幸福来评价自己的幸福,也就是用关系来定义自我的身份。”王建平说,“当失独父母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孩子建构自我时,丧子挑战的是自我的核心体系,因而孩子的离世就几乎意味着自我的消亡;丧子对于关系互依的父母而言,是更难面对的。”

与哀伤共处

哀伤的疗愈并不存在特效药物。一些抗抑郁药物能够改善丧亲后的抑郁症状,但对延长哀伤障碍却效果甚微。

美国哀伤心理学家罗伯特·内米耶尔(Robert A. Neimeyer)把丧亲的最初一段时间称为“早期哀伤”,这是哀伤疗愈的一个重要阶段。在丧子的情形中,父母会在这个阶段深深地沉浸在内心的创伤痛苦中,感到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仿佛被撕裂并随挚爱的孩子离去了。有时他们可能会感到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他们恍恍惚惚,半信半疑,或者徘徊在现实和虚幻之间,他们甚至会有麻木的感觉。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会从麻木中一点点苏醒,意识到孩子再也不可能回来了,这场灾难是不可逆转的。

苏醒后的哀伤如大山一般压下,它缓慢、沉重、绝情、不留余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最残酷的真相不在他们眼前完完全全地展开。这个过程就像刀子从心脏的表层一点点划透心脏一样。他们感到一只无形的命运之手在用最残酷的手段蹂躏他们。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无人能理解他们。他们中有人会倾向于回避热心的关怀者,因为如果得不到他人(包括关怀者)的理解只会徒增哀伤。他们的心理和身体健康,尤其是生命安全,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重要。梅奥诊疗中心的研究显示,在这期间,丧亲者的死亡风险最高,心脏病发作率是其他同龄人的21倍。此外,这个时期的自杀风险也偏高。

丧子父母需要宣泄所有令人痛苦的感受和想法,一个安全的、不带偏见的、不忽略他们情感的环境至关重要。这个时期,“同命人”互助群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支持。通过和自己有同样经历的人的联结与沟通,丧子父母更容易接受自己,相信自己所经历和所表现的一切在别人身上也有。这种自我接受和自我醒悟可以让他们更加积极地应对困境。研究显示,在这期间,丧子者若能得到充分关心,在以后的哀伤平复过程中,消极心态会明显减少,哀伤平复时间也会相对短一些。

心理治疗而非药物是延长哀伤障碍的主要治疗方法。王建平指出,延长哀伤障碍的心理治疗和普通心理治疗有很大区别。治疗的首要目标是接受失去的现实及带来的结果。抑郁、焦虑的治疗目标是帮助来访者解决焦虑和抑郁,但哀伤咨询的目标是帮助来访者在生活中为哀伤找到一席之地,带着哀伤去生活。咨询师需要帮助丧亲者接受丧失和哀伤是永久的,学会适应已经改变的环境。在这个基础上,咨询师要帮助来访者恢复联结感和幸福感,帮助丧亲者找到生活的目标与意义、快乐与满足的可能性,以及一个有希望的未来,同时感觉到自己有能力,有归属感和重要性。(参考资料:《哀伤理论与实务:丧子家庭心理疗愈》,刘新宪、王建平著,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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