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定终身？

教育改革与个体选择

孩子处于基础教育阶段的家长有两大焦虑：一个是孩子能不能考上示范性实验高中，一个是孩子会不会因为“普职比大体相当”被分流到职业高中，它们最终汇聚在“中考定终身”的认定里。这种认定掺杂了很多对教育、社会和时代的误解，于是焦虑转化成你追我赶的补课、不计成本的择校，导致教育生态的恶化。徐凯文老师的调研发现，心理问题的普遍程度甚至超过原来最糟糕的预期，在很好的学校里面，一个班级可能也有好几个孩子有抑郁倾向，甚至存在自我伤害的行为。

 

用教育的本质和目的很难说服家长退出内卷，只能用政策撬动。中国教育进入到深化改革的阶段，中考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往上看和往下看，高中课程在改革、高考在改革、大学也在改革。作为家长除了需要让孩子进入心仪学校这样的具体攻略，其实也要理解这一系列动作出台的动力和背景。教育部基础教育质量监测中心副主任胡平平说：“研究透国家的政策才不吃亏，现在大势是这样，非要拧着来，眼前可能占到便宜，但大概率是要砸在手里，比如炒学区房。”

 

 

政策导向正在转型。办重点中学，招骨干教师，择优秀的学生是我们熟悉的人才培养方式。现在，基础教育阶段努力想达到，学生去哪所学校受到的教育都是优质的。这要多方面一起努力，因为决定一所学校好坏的四个因素，投入、师资、管理都能由政府部门把控，生源就成了唯一的变量。

优秀生源的聚集造就了闪耀的升学率，而中考改革政策，正是要把优秀的生源分散开来，带动学校整体提升教学质量。上海市教委基教处处长杨振峰认为，对薄弱初中来讲，“遏制择校”带来了好生源，“名额到校”带来了升入示范性高中的希望，如果还不改变校风、教风和学风，名额生达不到名额分配录取线或者进到高中成绩垫底，社会影响会非常大。对示范性高中来讲，从前只教好学生，现在得提高专业性，想办法研究名额生怎么发展。

对家长来讲，放弃择校退出内卷是否仅仅是为教育的“优质均衡”做贡献呢？胡平平说：“国际上和我们都做过学生分数监测，影响它的第一个因素是学生本人的智力、认知水平和家庭，占60%到65%，学校影响只占10%到15%。”学校对不同学生的作用也不一样。南京大学教育研究院副教授王世岳说：“美国著名的《科尔曼报告》发现，学校对最优秀的学生影响非常小，对成绩最差的学生影响最大。”需要家长们重新思考，“抓学习”是把财力精力花在择校上，还是花在研究孩子的学习方法、效率、培养思维能力、自驱力以及树立什么样的人生理想和价值观上。

另外一批家长焦虑的是普职分流。这个上世纪80年代确立的制度在今天应该如何继续实施有待商榷。因为职业高中办学成本比普通高中高，现在许多职业高中的办学经费却比普通高中少得多，学生学不到东西。家长还担心不爱学习的学生聚在一起互相影响。胡平平等一些专家认为：“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能不能取消普职比强行规定，政府政策引导，做强中等职业教育，让家长和孩子自愿报名学习，而不是用分数线在初中毕业的孩子当中划定。”

所有这些努力最终希望能把家长的焦虑降下来，给学生减负。跟家长们认为，高考是强筛选的，学习生涯就得一路筛选不同，胡平平说：“从有利于孩子身心健康来讲，竞争应该是上移而不是现在这样前置到从上幼儿园就开始。孩子读高中之后再竞争，自主性强了，家长的压力也小一点。”

除了跟家长切身利益相关，教育还关乎公平和社会流动，这其实也是国家自上而下推行教育改革的动力之一。看起来大家同考一张试卷，实际上分数面前是不平等的。成绩中既包括孩子的天赋和进取心，也包括家庭背景和父母的资源。补课参与率、资金投入、机构质量跟家庭收入、所处城市经济发展水平高度相关，学区房炒高房价助长了以钱择校，并且会造成居住隔离、阶层固化，损害社会融合。教育均衡政策的推进，最起码不会加剧不平等。这是我们所有人都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