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碟偶记：W.F.巴赫和A.斯卡拉蒂

文/大龙

此次“听碟偶记”的主角只有两位：W.F.巴赫（Wilhelm Friedemann Bach）和A.斯卡拉蒂（Alessandro Scarlatti）。前者是巴洛克末期与古典初期之交的久被忽视的作曲家，也是J.S.巴赫的大公子，后者则是近来越来越受到重视的对后世意大利歌剧产生不可估量影响的那不勒斯乐派作曲家。

W.F.巴赫：键盘作品

管风琴作品全集，演奏：弗里德黑尔姆•弗拉姆，

出版：CPO，片号：7775272

羽管键琴作品全集，演奏：克劳迪奥•阿斯特罗尼奥，

出版：Brilliant Classics，片号：94240

首先让我们听一听W.F.巴赫的键盘作品，包括管风琴和羽管键琴音乐，有两个全集可以作为选择。

管风琴音乐全集可以见到不止一个版本，由于录音年代不同，所谓“全集”应是以当时发掘出的作品为准的。弗里德黑尔姆•弗拉姆（Friedhelm Flamme）录制的唱片包括11首赋格曲、7首众赞歌前奏曲、2首幻想曲，使用德国下萨克森州艾恩贝克镇（Einbeck）的圣亚历山大教堂（Münsterkirche St. Alexandri）中的希勒布兰德管风琴（Hillebrand-Orgel）演奏。

W.F.巴赫的羽管键琴音乐包括奏鸣曲、幻想曲、组曲、赋格曲、独奏协奏曲、波兰舞曲、小步舞曲、序曲及小曲等，克劳迪奥•阿斯特罗尼奥（Claudio Astronio）录制的六张套唱片或许是目前唯一可以找到的全集录音。

这些管风琴和羽管键琴音乐联系着J.S.巴赫时代与后J.S.巴赫时代，是了解音乐风格从巴洛克向早期古典转变的绝好例子，而狂飙突进以及感伤风格也在其间打上了显著烙印。就对这两个全集唱片演奏的评判来说，以弗拉姆的管风琴那张为上佳——个人觉得他的演奏十分迷人，阿斯特罗尼奥的羽管键琴那套的重点则在于曲目齐全。

W.F.巴赫：为两支长笛的六首二重奏

演奏：巴托尔德•库伊肯，马克•韩岱

出版：Accent，片号：ACC9057

巴托尔德•库伊肯（Bartold Kuijken）和马克•韩岱（Marc Hanta?）两位大师级别的人物合作完成的W.F.巴赫为两支长笛而作的二重奏带给人的感受非常奇妙，横吹的木制长笛（transverse flutes）自然而亲切的音色令人陶醉，这是我对这张唱片的初听印象。

唱片收录的六首作品多为“快-慢-快”三个乐章形式，只有一首《G大调二重奏》（Falck 59）是四个乐章，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其中第二乐章“如歌的”（Cantabile），第三乐章“2/2拍子”（Alla breve，以二分音符作为拍子单位），末乐章是一首“吉格”（Gigue）；还有一首《F大调二重奏》（Falck 57）的中间乐章是“悲歌”（Lamentabile）。这些作品在情感表达上已经与巴洛克时期有了一定的距离，但又显得比古典时期音乐对情感的表达更为自由。

两位演奏者的吹奏是极富情感性的，例如前述的“悲歌”乐章仿如一唱三叹，“如歌的”乐章流露淡淡的忧郁，还有一首《f小调二重奏》（Falck 58）的“广板”乐章则充满了清新的格调。同时，不论快速乐章还是慢速乐章，均有着十分细腻的表达，两支长笛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交织，乐音飘逸、婉转、悦耳，各样的情感表露其间。

W.F.巴赫：康塔塔

演唱与演奏：芭芭拉•施利克（女高音），克劳迪娅•舒伯特（女中音），维尔弗里德•约亨斯（男高音），斯特凡•施雷肯贝格尔（男低音），莱茵合唱团与小音乐会乐团

指挥：赫尔曼•马克斯，出版：Capriccio，片号：C5083

康塔塔这种形式的作品在J.S.巴赫的创作中已经达到了几乎无人可以逾越的高峰，初听W.F.巴赫的康塔塔总是能若隐若现地让我感到他老爸的影子一直存在，合唱的虔诚和热烈，宣叙调的力量，咏叹调的真挚，特别是器乐与歌声的呼应，显然都来自于那位老巴赫。

在这套双张唱片中，赫尔曼•马克斯（Hermann Max）指挥莱茵合唱团（Rheinische Kantorei）与小音乐会乐团（Das Kleine Konzert）以及四位主唱歌手在演唱（演奏）中全身心地投入了真切的情感，令人在聆听过程中所生出的激动情绪持续始终，的确是难得的W.F.巴赫康塔塔的优秀录音。

唱片收录的康塔塔总共四首：为降临节的《我们当脱去暗昧的行为》（Lasset uns ablegen die Werke der Finsternis）、为圣约翰节的《在旷野有人声喊着说》（Es ist eine Stimme eines Predigers in der Wüste）、为五旬节的《这是耶和华所定的日子》（Dies ist der Tag）——在这首康塔塔之前插入了一首三乐章的《D大调小交响曲》、为复活节星期日的《颤抖吧，跌倒吧》（Erzittert und fallet）。

若说W.F.巴赫的康塔塔与J.S.巴赫有什么差异，最初我觉得大约只是减少了些许厚重感；而随着多次的聆听，则进一步感觉到某些咏叹调的段落在气质上其实已投向了古典风格，某些合唱段落还隐约传递出了海顿的声音。时代的变迁肯定会体现在音乐创作之中，在那个狂飙突进的时代里，W.F.巴赫其实走得很远，堪称当时的“先锋派”。

A.斯卡拉蒂：为圣周的应答圣歌：“耶稣受难日”和“圣周六”

演唱与演奏：和谐季节古乐团，卡洛•斯泰诺•罗西（管风琴），

指挥：塞尔焦•巴莱斯特拉奇

出版：Deutsche HM，片号：19075940772 & 19075802412

那不勒斯乐派开创者A.斯卡拉蒂的歌剧当然是应该关注的焦点，不过他在歌剧之外的声乐作品的重要程度也绝不输给他的歌剧作品，我们不妨聆听一二。

《为圣周的应答圣歌》（Responsories For the Holy Week）是A.斯卡拉蒂宗教作品中的优美之作，包括“耶稣受难日”（Good Friday）和“圣周六”（Holy Saturday，指耶稣复活节前一周的星期六），分录在两张唱片上，均为17首作品，其中各含4首管风琴独奏曲（卡洛•斯泰诺•罗西[Carlo Steno Rossi]弹管风琴）。

这些应答圣歌继承了无伴奏合唱的传统，那是源自于帕莱斯特里纳的音乐风格，虽然在此基础上增强了歌唱性，然而依旧保持着古朴的特点，或许乍听还以为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

演唱者和谐季节古乐团（La Stagione Armonica）是1991年由帕多瓦古代音乐中心（Centro di Musica Antica of Padua）创立的早期音乐组合，已经76岁的塞尔焦•巴莱斯特拉奇（Sergio Balestracci）指挥该团录制的这两张唱片，很有可能是目前最全的A.斯卡拉蒂的应答圣歌录音。他们的演唱以非常意大利的方式注重体现作品的歌唱性，让这些风格偏于文艺复兴传统的应答圣歌具有了新时代的一些色彩，其歌声如丝般顺滑，听得人心情舒畅。

A.斯卡拉蒂：圣西奥多西娅的殉难

演唱与演奏：埃马努埃莱•德•内格里（西奥多西娅，女高音），

埃米利亚诺•冈萨雷斯•托罗（阿塞尼奥，男高音），

雷纳托•多尔奇尼（乌尔瓦诺，男中音），

安西娅•皮哈尼克（德西奥，女中音），重音合奏团

指挥：蒂博•诺阿利，出版：Aparté，片号：AP232

《圣西奥多西娅的殉难》（Il Martirio di Santa Teodosia）是一部描写一千多年前殉难的一位圣徒的清唱剧，主角西奥多西娅（Teodosia）原是君士坦丁堡一座修道院的修女，据记载，公元729年她因反抗利奥三世（Leo III）的破坏圣像运动（Iconoclasm），为了阻止一个军人破坏圣像而致其死亡，随后被判处死刑，在阉牛广场（Forum Bovis）被一只公绵羊的角刺喉而死。公元843年正信凯旋主日（Triumph Of Oxthodoxy）之后，她被追认为圣徒。

A.斯卡拉蒂的清唱剧即是描写这一事迹的作品，剧中总共四个人物，除了西奥多西娅，还有阿塞尼奥（Arsenio）、乌尔瓦诺（Urbano）和德西奥（Decio）。与亨德尔的清唱剧相比，A.斯卡拉蒂的这部清唱剧其实更像是一部歌剧，戏剧性的冲突强烈，咏叹调的感情幅度非常大，宣叙调的叙事性表达以及合唱的力度释放均可谓异乎寻常的。

女高音埃马努埃莱•德•内格里（Emmanuelle de Negri）演唱的西奥多西娅自始至终都具有十足的力量，而在抒情段落则又颇有情感深度，塑造了一位信仰坚定的圣徒形象。蒂博•诺阿利（Thibault Noally）指挥重音合奏团（Les Accents）的演奏充满了张力，在表现激烈场景时尤其摄人心魄。这张2020年发行的唱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可以代表A.斯卡拉蒂作品演绎的新高度。

特别要提到的是，唱片说明书中附有拜占庭中期（约公元1225年）佚名画家绘制的、现藏于西奈（Sinai）的凯瑟琳修道院（Monastery Of St Catherine）的著名木板蛋彩画《圣西奥多西娅》。

A.斯卡拉蒂：圣三位一体

演唱与演奏：琳达•坎帕内拉（信仰，女高音），

西尔维娅•博萨（圣爱，女高音），

詹卢卡•贝尔菲奥里•多罗（神学，假声男高音），

马里奥•切凯蒂（不忠，男高音），卡洛•莱波雷（时间，男低音），亚历山德罗•斯特拉代拉合奏团

指挥：埃斯特万•韦拉尔迪

出版：Bongiovanni，片号：GB2344-45

考虑到A.斯卡拉蒂的另一部清唱剧《圣三位一体》（La Santissima Trinità）或许没有《圣西奥多西娅》那样强烈的戏剧冲突，因此我选择了一个相对抒情的版本，即埃斯特万•韦拉尔迪（Estevan Velardi）指挥亚历山德罗•斯特拉代拉合奏团（Alessandro Stradella Consort）的这个版本。

清唱剧的人物总共五位，均是具有象征性的角色：信仰（Fede）、神学（Teologia）、不忠（Infedeltà）、时间（Tempo）、圣爱（Amor divino）。——看到这些角色是不是让人想到了亨德尔的清唱剧《时间与真理的胜利》乃至中世纪希德嘉•冯•宾根的道德剧？在我看来，它们都具有类似的深层意涵。

当然，作为那不勒斯歌剧的开创者，A.斯卡拉蒂谱写的《圣三位一体》还是具有一定戏剧性的，这一点体现于剧中的热情段落与抒情段落之间的反差，或许由于演出团体风格上的差异，此剧的某些抒情段落明显比《圣西奥多西娅》要柔和许多，例如女高音咏叹调《不变的信念》（Costante prestar fede），在小提琴映衬下的歌声犹如天籁。

另外，这部作品还可选择法比奥•比昂迪（Fabio Biondi）指挥华丽欧罗巴（Europa Galante）录制的唱片，一个情感表达较为激烈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