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的艺术私享之族
2021-05-20时尚 编辑： huazhu
科尔多瓦大清真寺里精美异常的马蹄拱门
文/晓晴
马德里的珍宝
新冠疫情肆虐全球的当下，旅行一下子成了遥远的奢望。苦闷于肉身被困的时候，常常打开电脑里的相册，找到最近几年去过的旅行目的地，浏览镜头有意无意捕捉到的风景、人物或美食，权且在精神世界里放飞自己。作为一名记者，因为职业特点，去的地方可能相对多一些。所以也会被经常问起：去过这么多国家，最爱的国家有哪些？每逢此时，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提供我首先的名单之一：西班牙。的确，爱上西班牙还需要理由？
第一次的西班牙之旅是在春光乍现的五月，那是一次历史文化之旅，我们驾车从阿维拉小城到古城萨拉曼卡，南下塞维利亚，再回到托雷多，一路上尽享伊比利亚半岛的艳阳，还有火腿和美酒。第二次的西班牙之旅则是在初冬，虽然阳光没有以往那么灿烂，但这一次特别之处在于，我们在马德里的几天，尽享了一次文化的大餐。
熟悉西班牙历史的人可能会知道，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是欧洲最西边的国家，属于地中海文化。由于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一面是大西洋，北上又与佛兰德斯联系在一起；南边隔直布罗陀海峡，与非洲相连在一块，北非的阿拉伯人占领了它700多年。正因为它特殊的历史原因，造成了它多种文化的冲击和融合的特点，而文化艺术尤为有着特殊的情怀和气质。相应的，西班牙绘画也有一种与意大利、法国等不一样的文化特性，它是世界上几大画派之一，要了解这个画派最好、最集中的地方，就是普拉多博物馆（Museu Nacinal del Prado）。
与巴黎的卢浮宫、伦敦的大英博物馆、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相比，普拉多的知名度似乎没那么响亮。但是正如艺术史学家乔纳森·布朗曾说：“很少有人敢怀疑普拉多博物馆是世界上展现欧洲绘画艺术最重要的博物馆。”毫无疑问，普拉多博物馆拥有最丰富的西班牙艺术收藏。
普拉多博物馆坐落在普拉多大街上，是一座恢弘的新古典建筑。和大多数欧洲博物馆一样，普拉多最初的收藏也来源于王室。它的大部分藏品来自于西班牙皇室的绘画收藏。1819年，这里开始对公众开放，众多艺术珍品滋养着西班牙民众，一直到今天。
如果你更喜欢现当代艺术，国立索菲娅王后博物馆绝对不能错过（西班牙旅游局供图）
在博物馆的门口，竖立着两尊雕像，这两尊雕像也正是西班牙历史上最重要的两位艺术家——委拉斯凯兹和戈雅。两位相隔一个半世纪的艺术大师，虽然风格迥异，但都有着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和人文主义情怀。他们也正是代表了西班牙艺术中的那份独特：热情、激越，而又满怀真诚。
委拉斯凯兹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莫过于那幅我们耳熟能详的《宫娥》了。在画册上看时不觉得，直到站在原作面前，才知道这幅画的尺幅非常巨大，画面中的人物几乎与真人一样大小。画面中的人物很多，但是却并不觉得拥挤，甚至会被前面的孩子和狗狗吸引。看画之前我做了功课，了解到画面最左侧的那位画家就是委拉斯凯兹本人。他将自己为菲利普四世和王后绘制肖像画的时候，小公主带着一众宫娥闯进来的生动场景表现了出来。
现在这幅画高高地悬挂在一间大展厅的中央——但是据著名的西方艺术史家邢啸声老先生说，这幅《宫娥》在最初不是挂在这里的，而是在一间很小的展厅中展示。走进展厅，这幅场景呼之欲出：画与人同高，画中人也与人同高，观众就好像画家正在描绘的模特一般，和画中人的目光似乎可以交汇起来。虽然无缘看到这个情景，但我想，那也许正是画家想要表达的原意吧。
普拉多博物馆里另一位值得一提的人物就是戈雅。他的两幅作品——《1808年5月3日夜枪杀起义者》和《跟阿拉伯奴隶兵的战斗》，再现了1808年5月马德里人民奋力反抗拿破仑部队的起义场面。的确，艺术家的这些绘画作品使今天观画的我们得以重温历史，也让历史变得更加鲜活和生动。
除了收藏着最具代表和数量最多的西班牙艺术之外，普拉多博物馆也可谓是“大师云集”——文艺复兴的大师拉斐尔、提香，也有和达·芬奇同时代的画家丢勒，诡谲奇异的博斯，走在时代前列的先行者埃尔·格列柯，以及鲁本斯、伦勃朗、卡拉瓦乔……可以说，你期待在一座顶级博物馆中看到的艺术作品，在普拉多博物馆都可以看到。
不过，如果认为马德里只有普拉多博物馆值得一去的话，那可大错特错了。如果你更喜欢现当代艺术，国立索菲娅王后博物馆绝对不能错过。毕加索那幅举世闻名的《格尔尼卡》就是它的镇馆之宝；在这里你也可以看到达利最著名的几部作品。西班牙旅游局的精心安排下，我们在马德里的几天，还相继参观了提森美术馆、圣费尔南多皇家美术学院、国立考古博物馆，和一家规划并不大，但非常有历史、有特点的拉萨罗·加尔迪亚诺博物馆。参观博物馆可是个辛苦的活，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但眼睛和心灵的满足和收获，却是用语言难以描述的。
普拉多博物馆是世界上展现欧洲绘画艺术最重要的博物馆之一（西班牙旅游局供图）
建筑：历史的凝固物
一直感叹自己运气好，能有第二次“亲近”阿尔罕布拉宫里的机会。也再一次，在这极致之美面前，感觉自己语言的匮乏。
我们在格拉纳达那边住的酒店，叫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熟悉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当年如果不是这位美国外交官，阿尔罕布拉宫之美也许更晚甚至可能不会被外界所知。
站在最负盛名的“狮庭”（Palace of the Lions）中间，再一次感受它的恢弘与精致之美。整座宫殿美轮美奂，观赏其细部，天花、墙面、柱面纷繁复杂的纹饰，从墙面蔓延到头顶，每一个都那么精细。似乎都被这极致之美所震撼，游客们大都静默着，不愿用语言来惊扰它。时光并没有掩盖其曾经惊艳的容颜，相反，沧桑的历史反倒使它更迸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漫步狮庭，让人再次感叹几个世纪前的摩尔人仿佛都是几何学的大师，简单的图形被他们演绎出无限种变化，造就出如此繁复精美的庭院，即使是现代人也难以超越。不过，当时只满足于视觉上的精致、工整，直到前一段时间在一次活动中，著名数学家、北大的田刚教授做了一个“数学之美”的演讲，他提到阿尔罕布拉宫的纹饰，我才知道艺术背后还有深奥的数学原理。田教授说，阿尔罕布拉的瓷砖拼图，探索了数学的一个分支——密铺，它指的是用规则的几何图案完全填充一个空间。数学表明，一个平面可以被具有三、四和六条边的对称图形规律覆盖，但不能被对称的五边形以这种形式覆盖。阿尔罕布拉宫陶醉于这种精心设计的组合，这种伊斯兰镶嵌图案的迷人之处就在于，这些通过无数能工巧匠打造的艺术作品显示出了他们对数学逻辑的近乎完美的掌握。
与格拉纳达的阿尔罕布拉宫一样，科尔多瓦的大清真寺也是西班牙一段特殊历史文化的产物，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个代表性建筑，都以永恒的形式将人类彼此争斗、又相互交融的错综复杂的历史凝固下来。这个摩尔风格的建筑是西班牙伊斯兰教最大的神圣建筑之一。位于瓜达尔基维尔河畔的科尔多瓦省，也是一个颇有历史的所在，曾为腓尼基人和迦太基人古城。756年，大马士革倭马亚王朝的最后继承人阿卜杜勒-拉赫曼在此定都，自称统治者，野心勃勃的他，要让科尔多瓦成为与东方匹敌的伟大宗教中心，于是在罗马和西哥特式教堂的基础上改建了这个清真寺。10世纪时，由于获得哈里发王国的地位，科尔多瓦经历了一段繁荣时期。作为西方人口最繁盛的城市，科尔多瓦成为伊斯兰世界最强盛的首都，鼎盛时期清真寺多达300所。而科尔多瓦大清真寺经不断改建，到1236年时寺院的面积已比初建时扩大了2倍，一次就可容纳2万多信徒从事宗教活动。
大清真寺的结构还完全保持着传统清真寺的样式：外围是带雉堞的长方形围墙、宣礼塔、朝向麦加方向的祈祷室，祈祷前净手的曼苏尔水池、祈祷大厅、被称为米哈拉布的壁龛、庭院等。不过整个建筑中最引人瞩目的是殿内的850根石柱，马蹄拱门异常精美。这800多座马蹄形拱门将正殿分成南北19行，每行各有29个拱门的翼廊，每个拱门又各有上下两层马蹄形的拱券。层层叠叠在眼前展开，营造出空旷深邃的空间感，拱顶鲜艳的红白二色线条，充满阿拉伯风情。13世纪，南下的天主教徒成为科尔多瓦的主人。他们拆除了一部分清真寺，建起了一个天主教堂，从而形成了独一无二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独特格局。清真寺教堂内基督教教堂的穹顶，也正是科尔多瓦大清真寺的魅力之一，两种宗教共处一处。
16世纪初，阿隆索·曼里克主教代表卡洛斯五世国王全权主持清真寺的改建工程。正殿中的石柱和拱门近三分之一被毁，从中建起了一座文艺复兴式的大教堂。但因对原有的珍贵建筑的破坏过多而引起了卡洛斯五世国王的不满，他对改建者们惊呼道：“你们为建起一些在我国到处都能见到的东西而破坏了再也无法找回的东西”。正因为这次及时制止，这座伊斯兰教的大清真寺才得以保持至今，并因此而成为一座使伊斯兰教文化与基督教文化并存的特殊建筑物，成为西班牙最著名的旅游胜地。难怪有人说，科尔多瓦大清真寺是阿拉伯人留给欧洲人的礼物。
马拉加的惊喜
第一次西班牙之行，驾车从塞维利亚前往格拉纳达的路上，前方的路牌不时跳出“MALAGA”（马拉加）的标识，只能在疾驰的车里短短注视它几秒擦身而过，心底满是遗憾，因为我知道这是巨匠毕加索的故乡。而那时，这个城市也在我心中扎了根。
第二次的西班牙之旅，则彻底弥补了上次的遗憾。
在安达卢西亚大区，西班牙几大著名城市都在这里，比如塞维利亚、科尔多瓦和格拉纳达等等。与它们相比，马拉加的名声似乎并不那么显赫，但它却是安达卢西亚极富有历史气息和艺术氛围的城市。这里是毕加索的故乡，古罗马的圆形剧场，穆斯林的城堡，还有崭新落成的毕加索博物馆，甚至是街边的咖啡馆和书店，都能让人感受到这里曾经是辉煌历史的见证者，也是现代文明的参与者，这里的多情和多彩好像很容易就能找到源头和依据。
全世界有三座毕加索博物馆，分别位于巴黎、巴塞罗那以及他的故乡马拉加。马拉加的毕加索博物馆是世界上三座毕加索博物馆中建成时间最短的。虽然毕加索在19岁便离开了故乡，但在出生的城市建造一座博物馆，是毕加索晚年的梦想。然而，直到2003年，马拉加毕加索博物馆才正式开放。马拉加毕加索博物馆受到了西班牙王室的关注，老国王胡安·卡洛斯与王后索菲亚亲自出席了开幕式。
马拉加的毕加索博物馆位于美景宫（Palacio de Buenavista）中，这个宫殿是安达卢西亚文艺复兴时期的代表性建筑。毕加索博物馆的常设展品来自毕加索两位后人——克里斯丁·路易斯·毕加索（Christine Ruiz-Picasso）和贝纳德·路易斯·毕加索（Bernard Ruiz-Picasso）的私人收藏。这里收藏的毕加索285份油画、版画、素描、陶瓷等，展现了这位天才画家不同时期的绘画风格和技术，其中最有名的画就是《戴白帽子的保罗像》。马拉加的毕加索博物馆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更加清晰地了解毕加索最初的艺术思想与他初露锋芒的才能——一幅他十几岁的作品就非常老到。画风不断变化，画法也能随意切换，任何题材都能轻易驾驭。
当代的艺术魅力浸透到了马拉加的骨髓之中，诞生了别样的艺术形式和现代之魅。如果说马德里和巴塞罗那是西班牙热情的代表，那马拉加就是西班牙的历史和艺术的代表。马拉加浓郁的艺术气息也吸引着许多艺术中心和文化机构前来开设分部，就在最近蓬皮杜艺术中心和俄罗斯国家博物馆分馆相继在马拉加亮相，尤其是以现代艺术著称的蓬皮杜艺术中心，可以说与法国的“本部”水平不相上下。马拉加蓬皮杜艺术中心，是巴黎之外的首家分馆。它的外形非常有特点，像一个绚丽的盒子，在马拉加这座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古城中。显得独树一帜，但又完全融入进这座城市的艺术气息里。
在安达卢西亚的风情与地中海式的情调孕育下，古典之美、现代之魅、生活之趣以一种神奇的排列组合，诞生了马拉加独特的魅力，被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莱桑德雷称作“天堂般的城市”。毕加索也曾经这样说过：“没有体会过马拉加阳光的人，就创造不出立体主义的绘画艺术。”
能在第二次的西班牙之旅中邂逅马拉加本身就是一次惊喜。而在到达马拉加的当天，我们有了一次更大的惊喜。去马拉加的路上，热情爽朗的西班牙导游特丽达一脸神秘地告诉我们：“你们实在太幸运了！今天晚上马拉加市政府有一个重要的庆祝活动，猜猜谁是嘉宾？”看我们一脸茫然的样子，她忍不住得意一笑，然后公布了答案，“班德拉斯！”“哇！”话音一落，立即引来一片狂呼。我后来才知道，班德拉斯这位风靡全球的帅明星原来也是马拉加人。
多亏导游的情报，我们提前赶到现场，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形，在人山人海中有了近距离感受他超凡魅力的机会。而这一切，都在疫情被困之后的最值得珍惜的回忆了。
现在的马拉加已经成为一座现代化城市，但那些古老的遗迹和建筑依然向旅行者诉说着这里的沧桑和古典之美。它是一座让人不舍得说再见的城市，西班牙又何尝不是呢？希望它能早日拨开疫情阴霾，重拾激情四射、活力奔放的美丽与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