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酷海洛供图）
文/陈雅
我父母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离婚了，尽管我才上初二，但小学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我妈妈是东北人，我爸爸是温州人，从我有印象起，爸爸就没有和我和妈妈一起去过东北，大概是因为爸爸不怎么喜欢东北。一年级的一次寒假或是暑假末，妈妈、大姨妈、弟弟（小我两岁）和我从东北坐飞机回上海，天黑了，应该是深夜，妈妈和我走进主卧，看到木质储藏柜上摆着一封不起眼的信，依稀记得是白色信封，上面写着妈妈的昵称，接着妈妈打开信，我只看到了一眼，只瞥见“离婚”二字，妈妈就让我从房间里出来。我马上趴到沙发上，哭了起来，大哭起来。泪水湿了沙发。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我从未见过父母吵架，只有离婚时见过一次。按道理来讲，我是想不通父母离婚的原因的。现在仔细想想，命运埋下了伏笔。记得以前，妈妈和爸爸坐在沙发上时，电视上刚好在放王菲和李亚鹏离婚，我就问离婚是什么，妈妈给我解释了一下，具体怎么解释已经不记得了，然后我就问妈妈：“你会和爸爸离婚吗？”妈妈说不会。我问爸爸，他没说话。我再问了一遍，他还是没回答。最后我连着问了几遍，他都没有回答。我以为他没听见。
家庭分裂，用时髦的话说，“用脚指头想”都是难受的。这是我第一次被爱情伤害（希望是最后一次），虽然并不是我的爱情，可也算是刻骨铭心了。写到这里，有件事情突然涌上心头——离婚后有次爸爸妈妈在我小学学校附近吵架，情况危急，爸爸叫我去派出所跟警察叔叔说，我走进派出所，没有人理我，除了一个人递给我一包餐巾纸。如今我不怪爸爸选择离婚——人只活一次，当然是为自己活。世界上也有很多对夫妻是等孩子上大学了才离婚的，怕孩子还小会对他们造成负面影响。我猜，他们的心理路程大概是这样：上小学时，想离了，孩子太小需要家长，再等等；上中学时，想离了，孩子青春期需要家长，再等等；终于孩子上大学了，想离了，解放了，那就离吧！我爸爸当然是忠于自我的人。
这一期三联的主题是“别了，爱情”，起码得见过爱情才能“别了”。看着父母的爱情渐行渐远直至没有，我心里只想别了爱情。
于是我便立志成为一个可以永别爱情的独身主义者。爱情，怎么说呢，反正离我挺远的。有点像我这学期刚刚学到的反比例函数图像——不管怎么样，双曲线都不会与x轴、y轴相交，即使离得很近很近很近也不会碰上。我大概就是那个坐标轴吧，爱情只能从我眼前过，只能像双曲线一样，不可以碰到我一丝一毫！
《乐队的夏天》第二季里，记得我超级喜欢的张亚东说过，他把情感寄托在物上，因为人是会离开的，但是物不会。我深有同感。脍炙人口的《龙卷风》中写道：“爱像一阵风，吹完TA就走”，“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能承受我已无处可躲，我不要再想，我不要再想，我不我不我不要再想你……”。这话是没错的。如果爱情就是为了让你多有几份特别的回忆，其中有美好的、痛苦的……这么飘忽不定的东西，当然可以选择不要。话说爱情应该是避免不了吵架的，吵架应该是避免不了生气、难受的。有这些时间不开心，不如用在一定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上。有人要说：“得了吧，爱情的体验是特别的，什么都替代不了。”我真想回答：“得了吧，任何事情的体验都是特别的，都替代不了。”有次我对我爸爸和继母说出了这样的想法，我说我要做个独身主义者，继母说：“得了吧，这话你到30岁说我才信。”今天我又说了一遍这样的想法，继母说：“得了吧，你做独身主义者跟我没关系。”
我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做一个独身主义者，我放弃了用身体孕育生命的机会。这是令我非常痛心的一点，用了一段时间我才考虑清楚。
尽管我也曾被爱情所打动，比如布拉德·皮特和凯特“大魔王”共同主演的《返老还童》、皮特和克莱尔·弗兰妮主演的《第六感生死缘》，还有《泰坦尼克号》和《邦尼和琼》，等等，我都被感动了，深深地感动。疫情期间第二次看《返老还童》时，我甚至都哭了。以前我看电影从来没哭过。同时我也知道，就像《速度与激情7》里，保罗·沃克的车子和范·迪赛尔的车子分别踏上岔路的场景：我坐在一辆车里，爱情坐在另一辆车里，我们相视一笑，肩都没擦就过了。
当然，我没有反对爱情的意思。只是我自己说“别了，爱情”，并没有要呼吁大家一起喊口号的意思，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又要有人说：“怎么，‘为情所伤’就怕了？”在此回答：“是的。”
我想我也清楚做一个独身主义者的后果，目前考虑到的，无非就是孤独罢了。孤独又分两种：生理上的孤独和心理上的孤独。进入青春期后，我常常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大部分是心理孤独。因为我不叛逆，所以基本没有生理孤独，我每天都和家人待在一起。可能还会有某人问：“青春期不应该朋友很多吗？正是爱社交的年纪，装什么矫情呢？”倒还真不是矫情，我是不怎么喜欢社交的人。心里开心了、有不舒服了，我大都会写文章来抒发感情，这些文章只写给自己看，算是自娱自乐。联系上文，如果孤独的话，我也可以选择和那些不会消逝的物待在一起，比如听听唱片、看看书……虽然物的陪伴和人的陪伴是不同的，但毕竟有胜过无，假使我熬不住孤独，也可以有物相陪，抵消些寂寞。
至此，做个独身主义者的前因后果算是想明白了。最后附上一封写给爱情的简信：
致爱情：
见字如面！
我是陈雅，现年13岁，是一名初中女生。我想我了解您的伟大——您应当是从盘古开天地、生物存在后便留存世界至今，您无处不在。因为您，我可以来人世间走一遭。对此，我表示深深的敬意与感谢。
我看到您美好的一面，也看到您不美好的一面。万物都有两面性：有善就有恶，有好就有坏……您给人带来无可取代的快乐，也给人带来无可取代的伤心。尽管大家都希望沉浸在您的美好中，可面对您不美好的一面也是注定的。因为这一点，我对您增添了一份恐惧之感。虽然您与我从未相见，但是我也曾为您哭得死去活来。有时您让我感动，有时您让我心碎。
只要地球存在，您一定会是地球上绝大部分生物所要共同面对的话题，是无法避开的。我进入青春期后，身边的同学都在讨论这个话题，也有人亲身跳入早恋的大河，这使我也不得不正视您。父母离婚是您第一次给我带来的伤害，这样的伤害使我对您产生畏惧心理。这不怪您，或许我就是一个懦弱的人。我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做一个独身主义者，拒绝您。
写这封信给您并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和您聊聊天。尽管不会，但我还是很希望收到您的回信！
别了，爱情！祝您万事如意！
此致
敬礼！
陈雅
2021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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