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电影《天才枪手》剧照

2017年，一部小成本泰国电影在中国上映，却意外取得2.71亿元票房的好成绩，它就是《天才枪手》。人们惊异于为何一部作弊题材的作品会获得这么大的观看量。今年，这部电影被拍成了12集的电视剧，主创保留影版精华，进一步丰富了各人物的背景故事，它背后更深的东西被挖掘出来，也从侧面解释了它受欢迎的原因。

对平等和不公的探讨

从根本上来说，《天才枪手》反映的是人天性中对于公平的追求，它把个体对于不公的反抗呈现出来，而这种“反抗”的形式，是作弊。

天才少女小琳，屡屡在重要比赛上获奖，她得到奖学金，进入曼谷一间很好的贵族高中。学校设施、师资都十分好，更有多个可以出国留学的奖学金名额，小琳对新的校园生活十分满意。

她结交了一个好友格蕾丝，一切矛盾才开始浮出水面。小琳为了让格蕾丝达到平均分，主动提出帮她辅导，使她够格参加梦寐以求的话剧社。格蕾丝把辅导班的模拟试卷交给小琳，作为备考资料。辅导班由本校的数学老师开设，收费不菲。学期大考时，小琳惊异地发现，真正的考题和辅导班的模拟试卷一模一样。她抬眼望向四周，发现班上参加了老师辅导班的同学都露出会心微笑。

首先打破“公平规则”的，是老师。小琳看着讲台上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师”，觉得虚伪透了。原来，她一直以来遵守的规则、自以为公平的规则，根本不存在。它被一种特定力量操控、扭曲，最终获利的，是参透了表面“公平规则”之下潜规则的人。

天才被激怒了，于是，她把答案写在橡皮上，丢在鞋子里，踢给坐在后边的格蕾丝。既然规则可以被老师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那么，为什么不能由她打破，来帮助自己的好友？

义愤之下，小琳的第一场作弊完成了。这个片段也表达了《天才枪手》的主旨。年少时，大家都以为教育是最纯洁的一件事。当你们穿上一模一样的校服，被一模一样的标准——“分数”所要求，很多现实生活中的差距（阶层、贫富等）就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天才枪手》通过一个好学生，揭示了真相。

对阶层差距的呐喊

约瑟夫·E.斯蒂格利茨在《不公平的代价》里说：“一种放大了富人意见的体制会提供更充分的机会，制定并执行相应的规则。”如果说第一次作弊还只因少年的一腔义愤，小琳接下来的经历则从现实层面反映了以上这句话，而这也是她最终滑入作弊深渊的原因。

小琳有一次无意中听到父亲打电话，发现她的奖学金根本不是全额，是和另一个学生班克平分。帮助格蕾丝顺利通过考试后，格蕾丝把小琳介绍给了自己的富二代男友，派。派提出购买小琳的考试服务，小琳拒绝。后来他在电脑房，直言自己本来上不了这所高中，电脑房那一批崭新的苹果电脑成了他的门票。他进一步点醒小琳：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你赞助的几台？

小琳回去翻父亲抽屉，发现，除了支付剩下的一半学费，父亲还交了价格很高的“择校费”，由此欠下了很多债。她感到被愚弄了。这是什么学校？它对所谓优秀人才，也要榨干每一滴血。校长更是代表这一切的一个最虚伪的人，她利用职权，“委婉”劝说小琳退出一个奖学金的竞争，这样她的侄子才有机会。

剧集用小琳身边两个人物的对比，完成了她作弊原因和作弊后对自我质疑的两个层面。第一个对比是她的父亲。小琳的父亲是一个遵守规则、从不行差踏错的好人。这个好人兢兢业业，专业能力又好，但是，他的结局如何呢？多年来被学校和其他老师压榨，贡献了自己的专业能力、才华、时间，但从来得不到公正的奖赏。正是看清父亲的遭遇之后，她打电话给派，不仅答应他的提议，还要求他帮自己多找几个顾客，扩大收入来源。“学校可以赚我们的钱，我们为什么不能赚学校的钱？”天才最终变身枪手。

另一个对比，是和小琳一样家境贫寒的学生班克。在小琳出现之前，那个奖学金本来是班克的。小琳通过帮人作弊获得稳定收入后，把奖学金让给了班克。两人从竞争关系变为好朋友，这段旗鼓相当的友情也维持了整整高中三年。

班克在前5集，是真正意义上、一直不知作弊为何物的“好”学生。小琳一直通过自己的努力，从各个意义上“护”着班克。从心理意义上，她或许也是想守护曾经的自己。那个不知潜规则为何物、只用能力和努力，在社会不公中坦荡行走的自己。如果有选择，她或许也不想走入那个作弊的世界。

将作弊拍出了“谍战”感

《天才枪手》另一个精彩之处，是将作弊拍出了谍战片的感觉。小琳利用每个考场都会有的时钟，向同考场的5个同学传递答案。分钟代表题号，转到每一分钟结束的时候，表示她会给每一题的答案，一小时总共60分钟，代表她会给60题的答案。这样，整体分数不会太高，不会引起老师的怀疑。而ABCD则用秒针来表示，转到第几秒的时候她做出一个幅度较大的动作，第一秒动代表A，第二秒动代表B，以此类推。她可以用任何动作表示答案，比如理头发、摸辫子、放下笔等等，看上去十分自然。这一方法最妙的地方是不会留下纸、小抄等任何实体证据，当真雁过无痕。时针这一作弊方法，是剧版原创，比影版用钢琴手势传递信号，更易懂，也更符合现实。

但是，时针方法只能用于本班考场，在小琳干最后一票的时候，她为了一次性吸收更多客户，把父亲的欠债全部还完，将传答案范围扩大到全年级。考试结束前半小时，她交卷出教室。走到事先设计好的一个小房间，利用广播设备坏了的背景，用四种噪声代表ABCD，通过每个班都能听见的广播，传递答案。

在每次看似顺利的作弊过程中，剧集都设置反转，从而更增加了观看时的紧张感。比如广播作弊这次，聪明的班克参透了噪声传答案的规律，告诉了老师。他和老师一前一后赶往广播室，眼看就要把正在传答案的小琳逮个正着……这一段过程拍摄得十分紧凑，再加上紧张的配乐，慢镜头、快剪辑，观众的心也被提到嗓子眼。

《天才枪手》让我们看到了渺小个体通过自己手中仅存的一点能力，颠覆不公平制度的故事。表面是讲作弊，实际是在讲社会的种种不公平。但是，剧集并没有一味局限在作弊屡屡得逞的爽文设置，它最终仍做出了一个深刻反省：在人的一生中，捷径好走，但能否走一世？剧中所有人物为当下利益做出违背自我的选择后，一个个都付出了相应代价。这种敲击其实是颇具关怀性的：年少时，人似乎都有某种天真，以为自己能和全世界的一切不公对抗，但如尼采所说，“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