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仍需三周时间，这种新疫苗才能在老鼠身上进行试验，如果一切顺利，再进行临床试验，但仍需要20个月才能量产。”世界早已经是一体的了。武汉刚公布新冠病毒疫情，法国国家健康与医学研究院（Inserm）EPIcx实验室主任维多利亚·科利扎（Vittoria Colizza）就制作了一个新冠病毒传播模型，尤其根据与中国往返航班多寡推断出英国、德国和法国将会是欧洲最有可能受到感染的国家。事实正是如此，目前德国14例，法国11例，英国4例，为欧洲确诊病例最多的三个国家。

法国最权威的传染病研究院巴斯德研究院（Institut Pasteur）已全部动员，投入到对新冠病毒的分析和研究之中。巴斯德研究院里尔分院传染与免疫中心主任让·迪比松（Jean Dubuisson）接受了本刊专访，谈了谈他们对冠状病毒的多年研究与理解。

好日子：现在法国在如何研究新冠病毒？

让·迪比松：巴斯德研究院里尔分院细胞分子病毒学实验室针对冠状病毒的研究已经持续了5年，主要方向是冠状病毒与宿主生物体生理和免疫的相互作用，以此来寻找针对各类冠状病毒的治疗方法。我们现在还在等待获得新冠病毒的样本，目前全法国只有巴斯德研究院巴黎总院获得了样本。但与此同时，我们已经开始了针对新冠病毒公开数据的研究，这同样很重要，因为全球各机构专家们不仅需要研究新冠病毒的数据，也需要与其他冠状病毒对比研究。要知道此前至少出现过6种能感染人类的冠状病毒，其中4种是较温和的呼吸道传染病，另外两种能导致肺炎并且致死的是非典（SARS）和中东病毒（MERS）。而目前的研究表明，新冠病毒与SARS病毒有着很接近的基因序列。

好日子：在没有样本的情况下，是否可能确认病毒的源头？你们又将如何监控病毒的变异和传播？

让·迪比松：没有动物样本，很难进行寻找病毒源头的工作，这部分工作应该更需要中国的科研机构来进行。现在有媒体说在穿山甲体内找到了相似的病毒，但也只是媒体说，并没有专业机构发表相关文章。作为RNA病毒，新冠病毒会发生突变，传染的人数越多，它越会进行重组。在这三种可能致死的冠状病毒中，SARS的致死率比新冠病毒和MERS病毒高，但SARS重症患者集中在年轻人中，目前新冠重症患者集中于中老年，但不能排除随着病毒的变异，越来越多年轻人也会出现重症。当然，追踪病毒变异的工作，也同样主要需要中国科研机构进行。

至于病毒的传播，其实我们很早就认为存在气溶胶传播的可能，甚至可能是病毒的主要传播方式，此外同样不排除接触传播的可能。目前来看，新冠病毒患者潜伏期与SARS相似，但却已经出现了SARS没有出现过的无症状传播；此外，如果武汉华南海鲜市场不是唯一的最初传染地的话，那么法国之前做的新冠病毒传播模型就都要重做。而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尽快为新冠病毒研制药物和疫苗。

好日子：你们怎么看目前正在进行的几种药物和疫苗研究？

让·迪比松：巴斯德研究院巴黎总院正在研制一种新冠病毒疫苗，原理是在麻疹疫苗中加入冠状病毒基因，以此制成新的疫苗。他们曾在SARS病毒上进行过这种疫苗的试验，在动物试验上获得了百分之百的效果。这种技术还曾应用在寨卡病毒、MERS病毒、拉萨热和奇昆古尼亚病毒上，都有不错效果。目前仍需三周时间，这种新疫苗才能在老鼠身上进行试验，如果一切顺利，再进行临床试验，但仍需要20个月才能量产。

现在中国对瑞德西韦（Remdesivir）寄予厚望，在尽全力加快它的临床试验。最初它是为了治疗埃博拉病毒研发的，在法国，也有一些患者试用过瑞德西韦了，现在做结论依然为时尚早，但我们已经看到，瑞德西韦在对动物进行的试验中有着很好的结果，对同样属于冠状病毒的MERS病毒患者的临床试验也已经起了作用，现在就看它对新冠病毒患者的临床试验结果了。

至于针对感染者的药物，中国科研机构正在联合制药商测试艾滋病治疗药物的有效性，根据目前得到的数据，其对埃博拉病毒并不管用，但对MERS病毒有着乐观的初步结果。

好日子：这场疫情会以何种情况结束？

让·迪比松：首先冠状病毒的传染率与致死率并没有直接关系，并不会因为感染人数越多就肯定毒性越大或越小。但即便同属于冠状病毒，结局也不尽相同。MERS病毒至今还在传播，因为单峰骆驼是MERS病毒的主要中间宿主，其在骆驼之间的传播极其迅速和广泛，但MERS病毒通过骆驼向人传播的比例并不高。而SARS在人与人之间的传播极其迅速，尽管现在人们都说是随着入夏升温，最终病毒消失了，但绝对不能忽视当时人们对SARS疫情极其迅速、严格的防控措施，正是这样的快速反应使得疫情被迅速控制住了。

现在的情况是，控制新冠疫情绝不容易，疫情爆发正好赶上中国传统春节，大量人口流动，人们聚会、见面，使得病毒迅速向中国全境传播。与此同时，我们依然不是完全了解新冠病毒疫情的具体规模。确诊人数每天还在逐步增加，增量要比当年SARS时还多，并且并没有显示出已经达到增值顶峰的迹象。此外根据目前获得的数据来看，新冠病毒的潜伏期比SARS和MERS都长，因此现在获得的数据依然存在将近一个月延迟的状态。只有等疫情稳定下来，专家们制作的疫情模型才更具准确性。

至于新冠病毒的结局，或者会像SARS一样，通过两三个月持续的严密防控，最终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但如果没有完全控制住疫情，它便会长期在人类之间传播，就像流感一样在每年的特定季节出现，又或者它也可能通过变异越来越适应人类，降低致死率乃至不再致死，变为普通的呼吸道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