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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的奶油堆与被折磨的鸡蛋

作者:admin 2020-09-18 我要评论

菲利普森的大部分创作来自她的素食主义热情,她用图像、雕塑、视频等构成重叠的动态景观。 德国雕塑家凯瑟琳娜弗里奇用一只蓝公鸡嘲讽以男性为中心的英国社会文...

菲利普森的大部分创作来自她的素食主义热情,她用图像、雕塑、视频等构成重叠的动态景观。

德国雕塑家凯瑟琳娜·弗里奇用一只蓝公鸡嘲讽以男性为中心的英国社会文化

 

图片版权  (c)Heather Phillipson

第四柱基上的雕塑

能够让自己的作品在伦敦著名的特拉法加广场(Trafalgar Square)第四柱基上展示两年的时间,这对任何一位艺术家来说都是一种荣耀。位于广场西北角的第四柱基建造于1841年,原本打算用于一座威廉四世的盛装骑马雕像,当时缺乏资金未能实现,100多年来空留着光秃秃的柱基。

1998年,伦敦市政府启动了“第四柱基艺术项目”,每两年委托一件公共装置作品,展示在柱基之上,今年42岁的希瑟·菲利普森(Heather Phillipson)是项目的第13位参与者。作品原定于今年3月份公开,由于新冠疫情的暴发,她的重要时刻被推迟了。

7月份的最后一天,经过4个多月的延迟,这件名为《结束》的雕塑终于揭幕,它将在那里留存到2022年春季。这是一团高耸的白色奶油堆,由高9.4米、重9吨的钢铁和聚苯乙烯构成,顶部有一颗硕大的红樱桃,一架黑色无人机倾斜着吸附在上面。中间位置处,一只苍蝇正在贪婪地吸食着奶油。

乍看之下,雕塑似乎很欢快、很波普,可能还会勾起过路行人想吃奶油冰淇淋的欲望,同时却又隐隐传递出令人不安的气息。很难说,黑色的苍蝇和无人机哪一个更邪恶一些,显然它们的栖息处只是暂时的。奶油看起来堆积得过高,喷射得过多,像是正在向下滑落。“它处于崩溃的边缘。”菲利普森这样说。

《结束》雕塑将在伦敦特拉法加广场留存到2022年春季

 

以高耸的纳尔逊纪念柱为标志,特拉法加广场始建于1805年,离国会大厦也不远。伦敦人在那里举办节日庆祝活动,也是进行抗议活动的场所。1999年以来,安东尼·葛姆利(Antony Gormley)、戴维·史瑞格利(David Shrigley)等英国艺术家的作品先后被展示在第四柱基上。2010年,英籍尼日利亚艺术家伊卡·索尼巴尔(Yinka Shonibare)以他的《瓶子里的尼尔森之船》装置,反映了英国黑暗的商业历史。2013年,德国雕塑家凯瑟琳娜·弗里奇(Katharina Fritsch)用一只4.7米高的皇家蓝公鸡,嘲讽以男性为中心的英国社会文化。

迈克尔·拉科维茨的《不应该存在的敌人》复制了巴比伦神话中的有翼人面牛身保护神拉马苏

 

巨型奶油堆之前,占据柱基的是伊拉克裔美国艺术家迈克尔·拉科维茨(Michael Rakowitz)的《不应该存在的敌人》。拉科维茨用1万多个椰枣糖浆空罐头,复制了巴比伦神话中的有翼人面牛身保护神拉马苏(Lamassu),总共有5米长。这件雕塑的原件从公元前700年起,一直守卫着亚述国都城尼尼微的城门,直到2015年被ISIS极端组织摧毁。

菲利普森的创作跨界视频、雕塑、诗歌和声音装置等多种媒介,曾经荣获英国作家协会设立的埃里克·格雷戈里诗歌奖,2016年还获得了贾曼动态影像艺术奖。然而,第四柱基艺术项目的被邀请者中,她是唯一一位没有签约商业画廊的艺术家。她在伦敦东部哈克尼一间小工作室里独自工作,独自应对着生存的困难,坚持自己“喜欢而且也需要不被束缚,不利的一面是,没有人指导我应对各种机会或关系”。

2020年的动荡背景下,《结束》似乎是一个非常应景的标题。其实,她是在2016年——也就是欧盟公投和特朗普赢得美国总统大选那一年——提出的方案。与出错、衰落、失去希望等主题相关,堆积如山的鲜奶油代表全球化社会的过剩状态,气候的紧急状态、福利国家的危机、隐私的终结,菲利普森哀叹的不止是一种结束。

那只苍蝇同样有许多含义:微小的昆虫变成占主导地位的庞然大物,因愚蠢和贪婪而注定失败。她的苍蝇灵感来自1986年的美国科幻惊悚电影《变蝇人》,主人公布朗多·赛斯在科学实验时与偶然飞进来的苍蝇进行了基因融合,最终变异成为恐怖的苍蝇人。

揭幕仪式上,菲利普森戴着闪亮的蓝色口罩,胸前别着黑人维权运动的徽章出现在她的作品前。她一再解释,《结束》并不是包含了特殊预兆的作品,而是可以理解为她对事物的一种直接反应:“我们处在某些混乱状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一股暗流。疫情像是这种情况的延续,只是让人多了一种共鸣。也许,我们可以更深入地反思人与其他生物、环境以及彼此之间的关系。”

《结束》是迄今为止高度最高的委托项目,也是第一件考虑到听力和视觉障碍人士的作品,它的牌匾说明文字上配有盲文描述,www.theend.today网站上附有在线音频说明。另一方面,无人机的摄像头充当雕塑的眼睛,把广场的实时图像传输到官网。菲利普森还为此咨询了一位禽鸟专家,确保无人机的旋转刀片不会伤害到广场上的鸽子。

作品揭幕仪式上的菲利普森

 

那些被折磨的鸡蛋

菲利普森出生于伦敦北部,十几岁时全家搬到威尔士彭布罗克郡的乡村偏远地区,她从小是素食主义者,17年前转向严格的纯素饮食。所以,她的大部分创作来自她的素食主义热情,对动物的爱、人也是动物等主题贯穿始终。就像《结束》中从动物产品提取的奶油,同样是被人忽视的生物。

今年3月,她为BBC Radio 3广播制作了一个名为《几乎消失》的拼贴式音频节目,其中包括倾听一只春天羔羊温柔的叫声,它吃东西的咀嚼声,细听就像来自一位朋友的声音。从草丛到深空,30分钟的旅程中混合音乐采样、天气预报、迷幻文学和田园抒情诗等,引导听众进入复杂的声波景观中。那只羔羊并没有成为人的朋友,而是走向了被人宰杀的死亡之路。

为第四柱基制作的单个雕塑与她平时展出的作品不同,一直以来,她擅长编排视频、音频和真实物品,构成图像、雕塑、音乐等实时重叠的动态景观。她用一种奇怪又有趣的拼贴方式,探索“人与非人类动物之间的关系,以及我们如何利用和消费它们”。

《鸡蛋》装置作品中,蓝色电缆系住一大束玻璃纤维制作的鸡蛋,一直堆积到地铁站上方的水泥横梁上

 

伦敦格洛斯特路地铁站内侧废弃平台上的装置作品《我的名字叫小鸡蛋》

 

2018年6月,她的装置作品《我的名字叫小鸡蛋》占据伦敦格洛斯特路地铁站内侧的废弃平台,总共延伸80米的长度,并持续了一整年的时间。这很像把一本以鸡蛋为主人公的儿童绘本,转化成规模庞大的立体装置。在准备阶段,工匠们根据菲利普森提供的设计图,总共手工制作了16个大鸡蛋、20个小鸡蛋和24只鸡脚。

蓝色电缆系住一大束玻璃纤维制作的鸡蛋,一直堆积到地铁站上方的水泥横梁上。有一个鸡蛋裂开,露出里面亮黄色的潮湿小鸡,另一个则被钉子残酷地刺穿了。还有一些鸡蛋被打碎、搅拌,重重地打在三明治上,地面上还有两个硕大的煎鸡蛋。“吱吱作响的煎蛋!”旁边有一行手写的文字,黄澄澄的蛋黄和流淌的蛋白虽然用的是防火树脂材料,看起来仍然很诱人。

废弃平台的对面就是环线列车的出入口,人们进出时都可以看到这件装置。菲利普森仔细考虑了对面行驶列车的方向,在气流的推动下,鸡蛋会像轻飘飘的气球般晃动起来,铁丝打蛋器也随之转动。

整个装置间隔穿插了多个显示屏,骨瘦如柴的鸡脚在屏幕下晃来晃去,坐在行驶地铁中的乘客,也会被屏幕上变化的动态影像吸引视线。一些屏幕上,小鸡蛋正在感叹自己的不幸命运,还有一些屏幕上闪烁着禽类和人的胚胎扫描图。

在“爱的盛宴”展览中,菲利普森用切割纸板构建出一个繁茂的动植物园

 

菲利普森说这件装置是“将鸡蛋扩大为冲突的核心”,她想让人们意识到,鸟类和人都是始于卵细胞,作为卵细胞的蛋黄被人折磨,遭受了各种形式的“酷刑”,但它们也是潜在的生命。鸡蛋通常是生育力、力量和未来的代表,又包含了脆弱、被剥削和过度消费的一面。

如果将自己视为一颗鸡蛋或者一只羔羊,用它们的身体来体验这个世界将会如何?她的处理方式与《几乎消失》音频节目相似,超越人的视角的有限范围,提供另一种替代性的思考方法。

这件装置之前,在苏格兰东部邓迪市的邓迪(Dundee)当代艺术中心,她还举办过一场名为“爱的盛宴”的沉浸式动态影像展览。她用切割纸板构建出一个繁茂的动植物园,看起来像被废弃的戏剧布景板。那里有冰雪覆盖的森林湖泊,绿洲旁栖息的火烈鸟,湖边饮水的长颈鹿,中间穿插着色彩艳丽的草莓、苹果、菠萝等水果。

那些切割纸板制作得并不是很精细,有一些还摇摇欲坠,纸板上的图像让人联想到动物标本的剥制术,一架无人机盘旋在展厅里,一直回响着它单调的飞翔声。一些长方形的白纸板被用作投影屏幕,播放着菲利普森在邓迪植物园和周围乡村拍摄的一些自然场景。

这个看似杂乱无序的空间中,人与动物,人造与自然,数字化和具体经验既相互交叠,又相互分离,让人不禁怀疑——在感性与技术的模糊边界,人的真实体验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屏幕上的一群牛茫然地向外凝视着,而观众很可能也在用同样茫然的表情凝视着屏幕,构成互为镜像的可笑瞬间。菲利普森的潜台词中暗含了她的嘲讽:人奴役了动物,技术又奴役了人。

《爱的时代》以农场为空间主题,代表自然与工业交汇的地方

 

爱的时代

菲利普森的最新作品是去年在英国盖茨黑德市波罗的海(Baltic)画廊里展出的《爱的时代》,还是她的惯常手法,一系列物品、视频和声音的混合装置,落在农业地景和月球荒漠之间的某处。她把波罗的海画廊变成一处难以定义时空的原野,像是大地后时代的劫后余波。

“我近期的许多作品都是预示灾变的,充满不安感,这一切让人感到绝望。对于本次展览,我想转向更积极乐观的一侧。”她当时这样反思说。《爱的时代》的命名已经传递出这一点,这是20世纪90年代“爱的时代”乐队的同名曲目,作为迷幻音乐的早期流行曲,曾经在英国舞蹈单曲榜上排名第一。

就像一间舞蹈俱乐部一样,迷幻音乐和蓝色频闪灯的组合淹没了暗黑的空间,按顺序排列的屏幕构成相互连接的循环网络,与笨重的实物和雕塑交替出现。旋转的基座上有一只用聚苯乙烯制作的残足,但颜色和纹理接近石材,像是从古代石像中发现的残损片段。

《爱的时代》装置中,菲利普森有目的地使用了一些人们难以投射情感的动物

 

地下还有一个千年历史的石槽,里面水波荡漾,实际上,水只是汹涌海水的投影画面。如果让手机对准墙壁,还会看到增强现实的鸟粪在往下流。这些时代错位的物品并置在一起,凸显着人的脆弱性与时间的永恒力量。除了那只残足,展示空间里没有人,唯一能代表人的存在的是一些农业设备。

也可以说,这个空间的主题就是农场,代表自然与工业交汇的地方,也是自然为了人的利益被重新改造之处。展厅地板上铺着质感温暖的木屑,屏幕上高速生长的草丛在显示它的复原力和再生能力,提供多感官的体验。一条运转正常的土豆传送带和分拣机在毫无意义地嘎嘎作响,什么也没输送。对面有一座真实尺寸的粮仓,《爱的时代》脉冲音乐正从里面渗透出来。

近几年来,每年6月和9月之间,有一种种类为三趾鸥(Kittiwakes)的海鸥罕见地聚居在盖茨黑德市内陆码头,波罗的海画廊外面就有它们的筑巢区。画廊尝试过搬迁它们,但它们过分喜欢建筑物的外侧,整个夏天一直待在这里。菲利普森拍下这些海鸥的照片,用它们的叫声与《爱的时代》舞曲一起,制作了一个特殊的混音版本。海鸥的尖锐呼唤声其实高于舞曲,不会往下降的声调一直回响着,配合着灯光的节拍,令人产生无法松弛下来的紧张感。

海鸥与迷幻图案混合的视频

 

除了海鸥的图像,更多动物与迷幻图案混合在一起,出现在周围屏幕上。菲利普森有目的地使用了一些人们难以投射情感的动物,正在交配的蚂蚁,看起来像外星人的鼻涕虫,还有以星空为背景一跃而起的黑豹,让观众感觉自己就是猎物。

凝视着这一切的是一只始终存在的黑猫,作为静态的投影,它的发光绿眼催眠似的不停旋转着。历史上,黑猫总是与巫术、魔鬼等联系在一起,它被认定是女巫的宠物,通常代表了厄运的预兆。如今,这种迷信似乎已经有了新的形式,黑猫的收养率远低于其他颜色的猫,据推测是由于它们的上镜效果不如其他颜色的猫,对生成社交媒体内容的用处不大。

《爱的时代》中,菲利普森展示了一个难以定义时空的世界,一切都像是已经被废弃了,或者还没有发生过,一个人类中心论之外的替代性现实。这一空间呼应着英国哲学家蒂莫西·莫顿(Timothy Morton)的观点,试图“把人从父权制、等级制和规范性的可能性空间中解放出来”。

在莫顿和其他激进思想家称之为人类世的时代,由于人主导的生态破坏,地球上的动物种群比1900年减少了80%。他在新著《人类》一书中称之为“断绝的时刻”(the Severing):“断绝是一场灾难,它不是在线性时间的某个点上发生的事件,而是向各个方向蔓延的波浪,每个人都被牵连其中。”

菲利普森在伦敦东部哈克尼的个人工作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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