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迷失后一度成为全世界的笑柄。金融自由化之后出现经济泡沫，这是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出现的现象。日本的遭遇并不是特例。那时没有人料到泡沫经济会崩溃。现在反过头来看，不论是泡沫繁荣期还是泡沫崩溃起，那段疯狂的日子都会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但那个时候却没有任何人表示怀疑，更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所以，重新审视历史是有必要的。
【问题出在哪儿？泡沫是可以避免的吗？】日本泡沫经济的直接原因就是1985年9月的广场协议。会上5国决定联合干预外汇市场，下调美元兑其他货币的汇率。当时，日元兑美元的汇率从之前的1:240涨到了1:150，日本的出口情况严重恶化，钢铁、造船等“重厚长大型产业”竞争力急剧下降。当时日本政府正处在重建财政时期，希望通过放宽金融政策以应对“日元升值萧条”，结果1987年日本法定利率降到了2.5%，创历史新低。另外，当时日美贸易不均衡已成为日美之间的一大政治问题，美国再三要求日本“扩大内需”。地价上涨、税收增加、财务支出扩大，结果造成日本国内市场流动性大量过剩。（图：广场协议签订后时任美国财长James Baker对媒体发表讲话。图片来自美联社）
还有一个原因是1984年，日元—美元委员会推动的金融自由化。当时日本仿照欧美，实行银行和证券的融合，放宽对银行业务的限制。证券业虽放宽限制改革进展缓慢，但是在某些政策层面上容易操作的部分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和。尤其是存款利率自由化后，银行之间竞相上调企业大额定期存款利息。这导致了日本银行筹资成本过高，大量资金涌向高利息、可融资的不动产和建筑方面。而日本之前的地价就一直是只升不降，流行着所谓的“土地神话”，当时只要有不动产的担保，不经审核银行也提供融资。最后造成企业投资过剩，加速泡沫经济的发展。（图片来自网络）
日本银行由于没有采取预防性的金融紧缩政策而饱受批评，但中央银行的职责本是对物价进行监管调控，资产价格并不包含在物价指数里面。泡沫经济时期，大家的普遍心态是“今后还会涨的，现在算是便宜的”，所以究竟哪种价格才算是合理的，在当时确实很难断定。（图：东京。图片来自网络）
为预防经济泡沫，日本银行曾试图上调利率，但在政治上遭到阻拦。1989年年末，日本银行上调利率后，时任首相桥本龙太郎非常生气，直叫着“赶快停止涨息”。在当时的环境下，想要实行金融紧缩，阻力重重，而且按照当时相关法律的规定，日本银行并不具有独立性，所以将泡沫经济这笔账全算到日本银行的头上未免有失公允。究竟怎样才算是泡沫？这个问题本身很难界定。泡沫经济之所以会发生，就是因为人们没有察觉价格上有什么不对，要是真有一套客观的标准摆在那儿，现在也就不会发生这些问题了。可现实是，每隔10年世界上就会出现一次大规模的泡沫经济。（图：桥本龙太郎。图片来自网络）
在日本这次的金融危机中，金融体系遭到了破坏。金融常被比做血管，现在在金融机构有问题的情况下去实施财政政策，就好比给脑出血的病人注射营养液，几乎不会有什么效果。金融危机是不可能通过实施财政或是调整利息这类宏观政策得利解决的。虽说对于金融流动性供给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但是不从根本上重建金融体系就不可能真正摆脱危机。（图片来自网络）
泡沫经济本是资本主义的宿命，仅靠中央银行的力量不可能预防。泡沫危机的危害在于泡沫的急速崩溃给经济带来的冲击，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防止泡沫急剧崩溃。日本的问题就在于没有做好事后应对措施。泡沫经济破灭的诱因一般认为是1989年5月日本银行调高法定利率和1990年3月大藏省对房地产融资实行的总量规制。1990年1月股价就开始暴跌。当时谁都知道泡沫迟早会破灭，但资产价格开始暴跌后的一段时间内，大藏省和日本银行都还在推行挤破泡沫政策，致使情况雪上加霜。直到1991年7月才开始下调法定利率，而总量规则直到1991年年末才被撤销。（图：东京。图片来自网络）
“不良债权”一词也正是这时首次进入人们的视野。此时的不良债权规模超过了1万亿日元。以日住金为首的“住专”是泡沫崩溃的第一波。如果当时在这个问题上处理得当，也许后来不至于发展恶化（后来全银行的不良债权总损失达到100万亿日元）。当时母体银行三和银行（主要的银行团）认为，日住金是非银行机构，不必担心倒闭后出现挤兑，所以准备做破产处理。（图：三和银行内部。图片来自网络）
但最大的问题出在属农林系统的信用农业协同组合联合会给住专的融资上。1992年清算日住金时信联拿到了连本带利的全额返还，当时方针是母体行依所占融资比例承担损失。这时如果按照银行团的方针对住专进行彻底清算的话，或许可以将损失控制在数万亿日元的范围之内。但是当时大藏省的时任银行局长寺村担心处理不好引发信用危机，所以反对银行团的方针，对此，母体银行和日本银行都表示强烈反对，但是最终1993年2月，大藏省向农水省拿出的书面意见是“住专的再建由母体行负责”。这不是正式公文，没有法律效力，但是由于后来农林系统利用这条密约填补亏损而发展成为政治问题。（图片来自网络）
1995年住专问题浮出水面后，地价大幅跌落，母体行已无力应对损失，于是银行团要求信联分担损失，信联则拿出1993年的那项密约作为挡箭牌，拒绝承担损失，后来还将政治问题也卷入其中，最终的处理方法是将其中6850亿日元由政府财政补贴“赠送”给信联。大藏省当时开始的时候也表示过反对，但武村藏相迫于农协压力决定投入公共资金，后来由于一系列原因，资本注入拖到了1998年才实施。就在大藏省不作为，要求银行方面“有计划分阶段”处理不良债权时，东京多家地方金融机构纷纷破产。日本债权信用银行经营状况恶化后，大藏省曾以捐献金的形式从34个大型金融机构集资2100亿日元用于融资，但是日债银破产后这笔钱也打了水漂。东京地方检查曾就此事对大藏省内部进行暗访调查，但出于政治考虑最后也没有起诉。（图片来自网络）
处理不良债权最关键的不在资本注入，而在于严格进行资本审查后迅速偿还不良资产。如果不进行彻底的资产审定就直接注资，债务过多的银行会因为害怕实情暴露而不选择清算，最后就只能和长银、日债银一样暂时收归国有进行强制处理。银行资产过多，也不愿意确定损失，所以银行在收回不良债券后会要求脱离负债表，这个时候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注资时要求其出售资产。把自主权交由银行，银行方面会拖个没完，问题根本不可能得到解决。这是日本的教训。（图片来自网络）
资料来源：《失去的二十年:日本经济长期停滞的真正原因》，（日）池田信夫 著，胡文静 译，机械工业出版社201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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