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谢驭飞）

文/摇摇

我喜欢看电影的一个原因是，南面和北面的影院都离家很近。在福州的影院还开放时，我看过彼时的新片《被光抓走的人》——传说相爱的人消失在那道奇特的光里，被光留下的人随即探寻“不爱”的真相。远在新西兰的飞雪说：“相爱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们之间有光；不爱的人各有各的缘故。”

飞雪单身时，通常约奥克兰大学同班女生先去喝咖啡，再去看电影。坐在电影院里，他的心思一半在银幕，一半在身旁。婚后，鱼骨桥畔的露天电影院放映过《20岁之恋》——安特万在音乐会的观众席上一瞥惊鸿，他心神不定的目光追随着美丽的女孩，再也无法专心听音乐。为了接近她，他搬到了她对面的公寓。有一回，在电影院里他鼓起勇气去握她的手，搂她的肩……被她推开，他的初恋瞬时灰飞烟灭了。飞雪在日志里写下《往事一则》：“……有谁记起散场时雪崩的心情呢/一转身/已泪流满面。”他和当地的西人邻居一样，迟婚又迟迟才生小孩，因而笑言，他的青春比较长。

有个仲夏夜，在画家林深配置了骨灰级音响的家庭影院，易爷一边嚼着盐津青皮果，一边看蓝光碟《野草莓》。老教授开车回到树林的老房子，在生命的头20年，他都在那里度过夏天。突然，幻觉叠现，初恋女友在采摘野草莓，她一袭白裙，有着满地野草莓般疯长的青春；相形之下，他一身黑衣，愈发苍老。后来，她让他看镜子，说：“你是个冷漠、焦虑的老头。”重返20岁的幻觉，让他反省了自己青春挫败和爱情失败的根源。夜深人静，剧情的咸涩和青皮果的咸涩互为映衬。

《重返20岁》则是一场梦境。70岁的奶奶被“青春照相馆”变回了20岁的样子，新生活的光芒照耀着她。后来，当她的鲜血拯救了孙子的生命后，她以变回70岁的代价换回了孙子的青春，也因此延续了自己的青春。易爷说：“很想还能重返20岁、30岁，可是时间不可逆，可逆的只是电影片断，总有一个片断能精彩地诠释人生三问：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他记得30岁那年，他们一行四人在大热天中午去看鬼片，宽敞的电影院里别无他人。银幕上人脸和背景都闪烁着鬼片常有的蓝光，一会儿前门吱嘎几声开了，一会儿后门咿呀几声开了，电风扇一会儿停，一会儿转，他们看得背上凉飕飕的，但又彼此鼓气要坚持看完。

几个月前，春昼到淄博出差，下榻的那家酒店，大枕头上一溜摆开《聊斋志异》小人书，忘不了《倩女幽魂》里的鬼妹形象，随口哼唱几句：“泥尘里/快乐有多少方向/一丝丝像梦中风雨/路随人茫茫。”他也看过沟口健二的鬼片《雨月物语》，女鬼洁白的衣袂飘向瓷器匠人，她向他买陶瓷，把他当成爱的猎物。深夜，她碎舞的脚尖在他房间的地上滑过，体验着青春和爱情的甜蜜。

爱与光相连，青春和血脉相连。当飞雪领着孩子们走入影院时，他重温了童年。在孩子们的成长路上，每一缕晨光不仅照亮了他们的青春年华，也映照了飞雪中西合璧的青春。正如金子光晴所说的：“炒面有硬一点的，也有软一点的。青春也一样。青春有柔软的，青春也有坚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