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贝小戎

我新买了一个手机，可以用显微镜模式拍照，能把物品放大30倍或60倍。东西放大了之后几乎总是变得面目全非，小朋友老是拍了之后让我猜是什么，光滑的裤子表面放大后看出了纵横的编织，黄色的花瓣上出现了白色的“鳞片”。我忽然想到，显微镜不只是把小的东西变大，也是把本来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变得可见了，等于变无为有。

如果显微镜能让小朋友对科学产生热情就好了，但观察还只是科学研究的第一步，有时科学研究的第一步不只是观察。斯坦福大学科学史教授杰西卡·里斯金说，她女儿读中学时曾经问她一道题：科学方法的五个步骤是什么？女孩记得那五个词及其顺序：观察、假设、预测、实验、确认。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是别的顺序呢？比如假设、观察、预测、实验和确认？里斯金说：“没错，在她给出这五个步骤的120种组合方式之前，我打断了她。然后我不仅没有解决她的问题，反而让问题变得更复杂了。（妈妈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我告诉她，这五个步骤可以是任何顺序，甚至更有可能被同时用到。还可以包括其他方法，如对比、形式化、类推、解释、可视化……”

许多人说“科学方法”这个词可以追溯到达尔文。但达尔文不是科学家，因为那个时候“科学家”（scientist）还没有现在的含义，研究自然的人叫man of science，搞科学的（男）人。英文中的“科学家”一词最早出现于1834年3月，那时达尔文正在南大西洋的马尔维纳斯群岛考察，他不是科学家，而是探险家、观察者。哲学家威廉·惠威尔在评论女数学家玛丽·萨默维尔的著作时造了“科学家”这个词，他认为科学越来越破碎，对研究物质世界的人缺乏一个总的名称，称他们为“哲人”有些妄自尊大，有人提议称他们为“科学家”，像是拉丁语中的sciolist（一知半解的人），这其实是一个玩笑，现在却用来称呼那些很正经的人。美国哲学家提出科学方法一词，是为了证明科学的权威，把它跟人文学科分开，他们坚持认为科学垄断了真理和知识。“科学方法”是为了推广科学，就像“钻石永流传”一样。但是科学研究的过程离不开人的主动性，每一步都需要我们去解释获得的结果。哲学家波普尔说：“科学需要大胆的想法、不合理的期待、猜测性的想法。”

小朋友用显微镜模式拍了20多张照片后，就会做一些归纳，然后拍之前就可以做一些猜测了。他拍照的时候也不会想着自己是在搞科研，他是一个充满好奇和疑惑的探索者，他不只是在用眼睛看，也要动手、动脑，要耐心反复对焦，这样才有可能达到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