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公子

《经济学人》资深专栏作家、曾写过《更多：从铁器时代到信息时代的世界经济史》一书的作者菲利普·科根（Philipp Coggan）在他的短视频里告诉了我们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家里有小孩的父母，居家工作更容易被打断。要吃水果、需要剪刀、乐高太牢固拆不开等，这些都是我女儿和儿子眼里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每次我不得不扔下同事和邮件，应付完他们再回到电脑前，就发现不过才5分钟，我就已经忘了刚才要干什么。

根据心理学家的记忆理论，我之所以忘了我要做什么，是因为受到了干扰。太多的信息输入是忘事的罪魁祸首。这个理论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家里老妈记性最好。她记得我爸什么时候要去更换退休证；孩子两岁时暑假去姥姥家待了多少天；跟邻居聊天，随口就说出20年前我读大学时的学费和住宿费。用老妈的话说就是，她可没我那么忙，操心的事就这么几件。

那么，怎么找回记忆呢？加拿大认知心理学家图尔文认为，记忆的存储和提取是两个彼此独立的功能。某个信息经过了大脑的归类和存储，但如果缺失了关键信息，就提取不出来了。所以，为了对着屏幕找回我想做什么，我要像爱伦坡的推理小说《莫格街凶杀案》一样，沿着记忆的线索一点点回想。小说里的神探可以从猎户座推想到医生想到伊壁鸠鲁学派到街面上的石头再到水果小贩，我就从上周二去办公室看会议记录想起三方协议接着想到律师回复。果然，想起来了，我是要问财务部找签协议的法人实体全称。全过程有点像走到超市门口找一个明明记得带出门的口罩。

同样是忘事，原因不尽相同。曾有个记者朋友，接到选题在互联网上搜索资料，一个个百科查过来，发现了一篇相关文章。粗略读了一下，觉得论据充分，文笔流畅，逻辑清楚。正准备拿来引用，结果看到文章末尾的署名是自己，这才发现这是几年前写的，难怪觉得心有灵犀。这种遗忘，像是弗洛伊德说的动机遗忘，我们容易忘记令人不快的信息。我猜他是被催稿催的，以至于交了稿子就忘了自己写了什么。

但大多数的遗忘可能纯粹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科学家爱因斯坦晚年为了捐款准备拍卖自己的狭义相对论手稿。但几十年前的稿子他早就扔了，所以他让秘书找到发表的论文给他念，他听写一遍。结果秘书读到一个地方，他停下来问：“这是我写的吗？”秘书肯定地说是。爱因斯坦不禁抱怨，文中废话真多。

在电影《海底总动员》里，有条话多且健忘的蓝色小鱼多莉。有影迷统计过，在整部电影里，她只有七次叫对了主人公的名字。她还知道自己忘了一件大事，记不起自己的家人是谁，但是她坚信有人在找她。多莉不断寻找，希望回忆起过去，但是她终究学会的是，在寻找的过程中接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