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谢驭飞)

无可否认的是，人们全都被要求在家工作，除有要务不得出门之后，如果没有带孩子的压力，可以支配的时间变多了。每天不用通勤，不用从一个地点跑到另一个地点，没有了想去和不想去的应酬与社交。因为不大用出门，所以也不用把时间花在化妆配衣服上。多出来的时间，人们如何利用呢？

1993年的电影《地鼠日》，讲的是电视台的天气播报员发现他被困在了时间的旋涡里。每天都是2月2日，他在小旅馆的房间醒来，做同样的事，遇上同样的人，试图离开被风雪困住的小镇，最后无功而返，回到同一间小旅馆。他的一生不再有尽头，只是重复着风雪交加的同一天。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先是放纵自己，做尽坏事，然后是变着花样地自杀，可是全没用，他早上还是在同一张床上被同样的收音机音乐唤醒。

后来终于有一刻，他决定好好利用这个奇怪的永生。他熟悉了小镇的每一个人，学会了弹钢琴、讲法语、刻冰雕，并真诚地爱上了他本来只想睡一睡的女人。当他把所有的事都做到完美，用他困在永恒中积累的才艺和感情向所爱的人表白以后，他成功走出了永恒，重归指向终结的生命轨迹。爱是救赎，这不必多说；有趣的是当主人公发现自己有了永恒的生命以后，他的反应首先是享受做坏事不必负责的快感，然后被无边的绝望淹没，一次次试着毁掉自己，二者都行不通的时候，他才开始把自己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这好像很不合理，但非常符合人性。

因封锁多出来的时间当然不是永恒，所以我们都没有趁月黑风高打砸抢，而是直接进入“成为更好的人”的阶段。之前我们总在为他人的事情忙忙碌碌，错待了自己，现在终于有足够的时间花在自己身上了。如何成为更好的人？短期之内可以实现的只有吃得更好。所有人都在家练习厨艺，尤其是集中火力与面食作斗争。烘焙需要很多连续的空闲时间：一次发酵一小时，二次发酵半小时，再加上揉面整形洗洗涮涮，做一次面包，半天就过去了。因此封锁没两天，超市里的面粉和酵母全部卖空，三四周都没补上货。法国同事想做糖浆薄饼，跑了三个超市都没找到一包面粉。我指点他去中国超市买，因为中国超市的馒头粉饺子粉从中国进货，不受英国疫情影响。可惜他不认识汉字，只能作罢。后来他女朋友托朋友找到了一间农场，直接跟农场买现磨的面粉，才算解决了问题。

现在几乎所有同事都在群里晒过了自己的劳动成果，有欧洲乡下风格的黑面包，双层夹冰淇淋的巧克力蛋糕，铺了柠檬片的杏仁饼干，还有香蕉面包。如果有一天回不去实验室，我们可以合伙开面包店。不过那时候恐怕要跟所有在封锁期间练出来的高超技艺竞争，可能也不容乐观。